气氛沉重的早朝总算散去,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走出崇德殿,秦江城默然地看了看阴沉的天色,一时驻足。
今日的朝会依旧并不平静,又有数名东宫官员检举太子行为不端,除却喜好将东宫充作市井之貌嬉闹,向含章殿的晨昏定省也已缺了大半月。
除此之外,凉州一带的羌人作乱亦是愈演愈烈,连姑臧的官府也抵御不住,前几日已然因血战而陷落。
而兴平帝依旧在含章殿中称病不朝。
“秦御史这是因何事而烦恼?”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秦江城回过身来,便看见了须发皆白的太宰正被一名内侍搀扶着,不紧不慢地走来,面上似是带着几分忧色。
“钟太宰。”他依例躬身行礼,答道,“不过是担忧一会儿回府的路上是否会遇上风雨罢了,太宰见笑。”
“风雨么……确实啊……”太宰亦是抬首看着铅青色的天空,走上前示意秦江城不必在此逗留,面上忧色不减,“理当尽早寻个避雨之所。”
“好在下官的府邸距离不远,”秦江城笑了笑,“听闻太宰的宅邸远在城南,若是不想淋了雨,还需快些动身才是。”
“这场雨瞧着已经是近在眼前了,此去城南只怕无论如何都免不了淋雨。”太宰幽幽地叹了一句,复又颇有深意地补充道,“本官如此,裴统领想来亦是如此。”www.xiumb.com
“既如此……太宰还需一路留心避雨。”秦江城并不再深入讨论这个话题,拱手一揖后,视线重又落在了宫门之外的远方,“时候不早,下官先行告辞了。”
太宰微微颔首,驻足冷眼看着秦江城的身影消失在御道的尽头,这才再次迈出步伐,向着宫城之外走去。
行至宫门之时,天色已是更为阴暗。一片寂静之中,由远及近的“哗哗”声裹挟着密集的雨点自天幕之上倾落,洛阳宫内外的楼阁霎时间便笼罩在了一片迷离的雨雾之中。
“钟太宰,您小心……”搀扶着他的内侍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将早已备好的纸伞撑开,略微抬高了手臂举在太宰的头顶。
不料太宰却是猛然间抬手挡开了伞柄:“不必了。”
那名内侍愣了愣,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对:“可是……”
“你回去吧……”太宰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再向前就是洛阳宫之外了。”
内侍虽然心下迷惑,却也深知不可多言的道理,照例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只是在转身之后,他仍旧能够隐隐地听见太宰的喃喃低语:“这场雨,谁也挡不住了……”
……
“这场雨倒是来势汹汹。”风茗看着窗外来势汹汹的雨,轻叹一声,关上了窗户,继续帮衬着暮桑整理着偏殿,“这种天气,也会有贵客来拜访太妃娘娘么?”
“是谢徵谢小将军……”暮桑不觉抿唇笑了笑,又道,“想来是征得了长秋宫的首肯,前来探望长缨小姐和娘娘吧。”
“长缨……是个好名字。”风茗思索着答道,“倒也像是将门会取的名字。”
“是么?”暮桑笑着略微压低了语声,“听平康朝过来的上一任昭阳宫女官说,是个很有灵气的小姑娘——至少听起来比如今的性子更有趣些。”
暮桑对玉衡很少会多话,反倒是和风茗颇为亲厚。
风茗对此也有些好奇:“哦?”
“听闻那时玉夫人对长缨小姐颇为看重,原本取的名字也并非是如今的这一个,还是谢将军说那寓意未必是女孩儿镇得住的,这才依照字辈改做‘长缨’二字。”暮桑一面低声地闲谈着,一面瞥了一眼东宫的方向,“可惜如今也是这般死气沉沉泯然众人的模样,倒是让我想起了那位……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咳……”风茗瞥见殿门处有人影微动,立即轻咳了一声示意,“暮桑姐姐,我这里都收拾好了。”
暮桑便也顺势笑问:“可还有空?陪我去将新到的衣物整理整理可好?”
“自然可以。”风茗亦是笑着应下,随着她缓步离开了此处。
另一边,玉衡将纸伞收起,领着谢小姐步入殿中,对着明仪太妃微微躬身行礼:“太妃娘娘,谢小姐到了。”
“多谢廉贞了。”明仪太妃微笑颔首。
“崇德殿早朝已散,想来谢小将军不多久便会到了。”玉衡亦是笑着微微垂眸,“廉贞便先行告退了。”
在明仪太妃的默许之下,她转过身去,举步便打算离开昭阳宫大殿。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殿外的台阶之上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玉衡分明地听出来,那是武将战靴踩在石阶上的声响。
虽是如此,她也仍旧不曾犹豫,举步向着殿外走去。
“谢小将军,请。”殿外等候着的接引宫人略微躬身,引着到访的年轻人走入殿中。来者的侧颜鲜明俊朗,目光幽邃迥彻,倒也确实算得上是青年才俊。
而玉衡仍是似笑非笑地垂着眸,步伐未有半分迟疑地与他擦肩而过。
反倒是谢徵愣了愣,在两人擦肩之时顿住了脚步,微微偏过头看了看玉衡。高挑瘦削的少女无论神态容色都殊无半分婉顺柔美之感,唇角有意无意地扬起几分,只消目光一转,如羽般长而上挑的眼尾便会流露出些许似是散漫又似是洞明的迷蒙光芒。
然而对方也只是目光略微动了动,连脚步也不曾停下,便这样离开了。
“这是……”
“绣衣使的人罢了。”明仪太妃对着谢徵笑了笑,“听闻那日斩杀楚王的便是她——进来坐吧,长缨也是刚到不久。”
谢小姐亦是向他笑了笑,并不言语。
“是,太妃。”谢徵应声在两人对面坐下,仍是不由得警惕地看了一眼玉衡离去的方向,“这位廉贞使的事情,晚辈倒也略有听闻,娘娘似乎对她很放心?”
“长秋宫那边的人,自然也当礼让几分。”明仪太妃神色不变,看不出心下有何思量。
“姨母还是小心些的好。”谢小姐这才开口,“虽说此言不妥,但……我时常也听得有宫人提及她,听来竟是个颇有些荒唐散漫的人。”
“荒唐散漫么……”明仪太妃笑了笑,并不表态。
反倒是谢徵这才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看向了她:“这便是……堂妹?变化倒真是很大。”
“想来是你们那时便不常见面,这才一时觉得认不出吧。”明仪太妃微微笑着,目光却并未立即转向谢小姐,一时却是有些渺远,轻叹,“也不知长缨这些年受了多少苦,好在是……回来了。”
谢小姐不言,只是似乎心有悲戚地垂下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时隔多年难得相聚,何必再提这些往事呢?”见得气氛不对,谢徵思索片刻,开口道,“久别重逢,不若让堂妹来说一说,往日的趣事也好,近来的逸闻也好,只要是你觉得有趣的。”
“有趣的么?”谢小姐沉吟片刻,忽而似是想起了些什么,微微笑道,“倒是想起了入宫前在市坊间听得的几句说书,不知堂兄与姨母可有兴趣?”
“自然是有的。”明仪太妃笑了笑,“长缨来说说看吧。”
“好。”谢小姐颔首应下,“这故事说来也有趣,起因呢,是与一位世家公子私下暧昧的高官小妾莫名身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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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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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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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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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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