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有台上月,如闻云外笙。不知桑落酒,今岁与谁倾。”玉衡观赏了一番酒水清透的色泽,擎着酒觞微微偏过头看向邻座,笑问,“怎么偏偏选了这一品?”
“玉衡姑娘会看不出么?”苏敬则笑了笑,目光远远地落在主人席与中席,低声道,“宴席备下了四种酒水,韦氏夫人用的是梨花酒,崔荣用的是绿蚁,独孤询用的是碎玉。谨慎起见,最好避免和他们选用同类的食物与酒水。”
玉衡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低声道:“下毒?虽说今晚动手以毒杀和诱杀为上,但这难免误伤许多人,太过招摇。不过后厨的人手据说都是府中仆人和前些日子招来的新人,混入其中确实再方便不过。”
“玉衡姑娘真是心大——未必就是足以致死的毒。”苏敬则目光依旧落在中席之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异常之处,“只要是足以让人暂时离席的手段,都有可能。”
“若是如此,轻鸿和她的同伙确实也只需在饮食和府中无人之处两方面动心思了。”玉衡沉思道,“不过宴会已经开始了好些时候,想来轻鸿也不会再逗留于后厨。”
苏敬则依旧在这处并不起眼的席位上观察着会客厅之中各人的动向:“定襄伯府并不算小,与其漫无目的地搜索,还不如待在席间以静制动,毕竟她要处理的人,也都在这里了。”
“如此看来,你我只怕还要等待好些时候。”玉衡言语之间不无遗憾,大有唯恐天下不乱的意味。xiumb.com
她把玩着案桌上各色的碗碟,似乎对其中的糕点甜品很是中意,但终究是忍着不曾动手品尝:“只能这样平白地等着,真是无趣——说起来,我总觉得定襄伯府中的关系不太……寻常呢。”
“……原来玉衡姑娘还爱探究这些琐事。”苏敬则瞥了她一眼,很有几分无奈之意,“膝下无子的嫡母和侧室所出的嗣子——你想必也知道中宫和东宫的僵持,与此相似罢了。更何况……”
玉衡有几分讶异:“更何况?”
苏敬则却是不再看她,径自垂眸摆弄起了案桌上的玉箸,语调中是几分似笑非笑的讽刺之感:“谁知道定襄伯府过世的几位侧室,究竟是不是寿终正寝呢?”
玉衡微微蹙眉,她忽而想起了些早在二月枕山楼之案时道听途说的江南之事,百无聊赖地猜测起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看来山阴苏氏的宗族之内,也并不是兄友弟恭呢。
也就是在这时,坐在中席前方的崔荣站起身来,似有几分不适地勉力笑道:“老夫人,独孤寺卿,想来是我方才饮酒过甚,有几分不适,失陪片刻了。”
独孤询看了韦夫人一眼,后者点了点头,笑道:“也好,崔尚书不如去客房之中休息片刻,或是在湖边走一走醒醒酒也好。”
得到了宴席主人的首肯,崔荣自然略微客套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会客厅。
“奇怪,我听闻崔尚书的酒量一向不错,不过这么几杯便醉了?”玉衡盯着崔荣远去的背影,趁着无人注意之时,也站起了身,“以防万一……我去看看。”
苏敬则也不多言,微微颔首道:“凶手不知在何处藏身,你一切小心。”
“知道了。”玉衡绕至侧门离开,不近不远地跟随着崔荣远去了。
苏敬则待她走远之后,才装作十分随意地唤来了附近听候传侍的仆人,要来了一小杯崔荣所用的绿蚁酒。他浅尝辄止地尝了一口,细细品来,只觉得这绿蚁酒中的酸辛之味似乎的确重了一些。
绿蚁酒色微泛青绿,确实能掩去一些其他的颜色,再加之崔荣方才似乎是恶心欲吐的模样……
没有多做犹豫,苏敬则割破了手指将血滴入琉璃盏之中。殷红之色在一片青绿之中晕染翻腾了片刻,渐渐沉入了杯底,仿若一朵静谧开放着的花。
性味酸辛而寒,又能引血液聚沉,今晚的绿蚁酒中只怕是加了不少的……
胆矾。
胆矾本是催人涌吐之物,本身并不能伤人性命,但若是一个醉酒之人行至湖畔失足落水……真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意外。
苏敬则四下观察了一番,见众人皆是无所察觉,便也起身自偏门快速地离开了。
若是一切如他所料,凶手与同伙在得手之后的会面之地,便是——
藏书楼。
会客厅之中的宴饮仍旧是歌舞升平地继续着,只是陆续又有几名饮用了绿蚁酒的宾客以身体不适之故暂且离席。
“母亲,”独孤询微微起身,低声道,“崔尚书已经去了许久不见消息,他又是今日的主宾……”
韦夫人会意,点了点头:“想来是醉酒之后在园中迷了路,你且去看一看,可别出了什么事。”
“是。”独孤询微微欠身行礼,起身走了出去。
会客厅外,浮云蔽月,夜色深沉如墨。一盏盏灯笼在夜风之中飘摇着,照亮了府中的夜路。黑暗之中,似有无数未知的阴谋正在逡巡徘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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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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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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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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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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