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茗将镂花的圆盒轻轻地放下,凝眉道:“缀玉轩的胭脂里,果然有些异常。”
沈砚卿闻言将手中的卷宗合上放回架上,从几列书架之间走出:“有什么发现?”
“这胭脂里掺了过量的朱砂和砒霜,以求达到更为明显的驻颜效果。”风茗抬眼看了过去,“一旦停止了使用皮肤便会加快地变得黯淡老化,但若是一直依赖于此物,便与服毒无异。”
沈砚卿思索片刻,问道:“有些意思,那么剂量呢?”
“不算小,任是怎样的黑心商家,也不敢这样下手,太奇怪了。”风茗有几分苦恼地扶着额,忽而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当时在缀玉轩中,先生是否发现了什么?”
“不是发现,是确认。”沈砚卿纠正道,“缀玉轩是石斐常走动的合作伙伴。线人给出的消息表明,他死后,洛都醉生散的生意多半便是由缀玉轩在做——这是四月末的事,那时你恰巧卷入了将作少府的案子里。”
风茗回忆起了几个月前在怀秀园厢房之中见到的缀玉轩香粉:“由他们继承?这倒也不算出人意料。但石斐一向是在为洛都这边做事,为何缀玉轩却……”
“不得而知。”沈砚卿笑了笑,转而问道,“不过缀玉轩那位掌柜的出身你可了解?”
“听闻是姓云氏……”风茗说罢心下一动,问道,“难道与先皇堕马事件中那位‘主使’的云贵嫔是同宗?”琇書蛧
“我也只是猜测。”
风茗稍作思忖后,心下有几分悚然:“下午在缀玉轩时,那个伙计也的确提及了缀玉轩的香粉有一部分被进入宫中,难道他们打算用这种方法投毒……复仇吗?”
沈砚卿取过案桌上的香粉盒端详着,不知在思索什么:“用完一盒胭脂少说也需数月,长此以往,也确实不易察觉——但想必这绝不是他们全部的计划。”
“先生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了一处不寻常。”当时偏门处的身影在风茗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沉船之事打乱了缀玉轩的买卖运转,似乎很有些捉襟见肘之象,但他们却仍旧在招工——哪怕来的是一无所长的流民。”
“流民么……如果这并非巧合,那么牵扯到的只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多。”沈砚卿无意地用指节叩击着香粉盒的边缘,发出无规则的低响,“果然还有同伙。”
风茗不解:“果然?”
“应下你仓促的计划,是因为据此前线人给出的消息看,他们很可能在今日碰面——实际上,我也确实见到了。”沈砚卿说至此处,缓缓地道出了那三个字,“北城主……这样的称呼可不常见。”
“什么?”风茗听到“北城主”三个字时,不由得霍然站起了身,却只是微垂着游离的目光沉思了许久,语调之中难掩焦虑之意,“自风氏双城对峙之后,只有南城的人才会这样称呼父亲……难道他出什么事了?”
“别着急,这不过是勉强听到的几句只言片语罢了。”不曾料到风茗会有这样的反应,沈砚卿叹息一声,道,“至多只能证明缀玉轩近来与南城有不少联系,你切莫妄动。”
“我明白……”风茗回神后有几分颓然地坐了回去,不自觉地微微握拳,勉强笑了笑,“现下贸然打探风城之事无异于打草惊蛇,先生放心,我尚有分寸。”
“不必担忧,”沈砚卿自是将她的神色变幻尽收眼底,出言安慰道,“此事顺利解决后,自然能分出人手去探一探城中虚实。”
风茗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先生。南城即便觊觎北城,也总该掂量掂量身后由三哥驻守的高阙关,应当不会有事的……”
沈砚卿默然地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风茗凝神思忖良久,重又谈起了缀玉轩之事:“缀玉轩的同伙恐怕不止是南城,毒脂粉能够渗入后宫之中,却无法危及含章殿,而南城更遑论接触到与皇城相关的事物。”
“如今的含章殿中,除却膳食,便只有特定的金石仙丹之物可以出入,确实不易下手。”
沈砚卿似已看出了什么端倪,却也并未点破。
“我听闻含章殿所用的金丹,常年都是由城北邙山的金仙观炼制,如今时近千秋节,金仙观似乎正在封山炼丹。”说到此处,风茗有几分犹疑,出言问道,“先生的猜测是……”
对方点了点头。
风茗依旧不解:“可他们的理由呢?为含章殿炼丹算是一个美差。”
“大凡作乱杀戮之人,若不是为了利益,缘由便多半是——”
仇恨。
“怎么会……”风茗讶然,“何况这个猜测似乎也并没有证据可以佐证。”
“洛河河道已被封锁,以商会之力自然难以查出什么,但三司便不一定了。”沈砚卿笑了笑,神色笃定,“他们比商会更想尽快查出真相。”
三司,自然指的是廷尉寺、御史台和绣衣使。
两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敲门之声便是在这一片静默之中突兀地响起。
“两位,有客人来访,是要谈一桩‘生意’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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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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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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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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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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