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屋顶之上的藤蔓蓬松而又密密层层,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生趣。
玉衡存了心想要看一番笑话,自然不会搭一把手帮忙,故而苏敬则便径自去在院中寻来了梯子爬上了墙头。
“苏公子倒是不拘小节。”玉衡挑眉一笑,而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前方院落之中的两人。
苏敬则便也就屏息凝神,循着玉衡所示的方向看了过去。
院中的两人似乎正在做着道别,青年男子一身粗布衣衫,却也不掩举止间清风秀雅、温润而恒远的气质:“姑娘一路小心,若是在这里留得久了些,难免落人口实。”
“怎么?原来我来见见朋友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年轻的女子虽只是略施粉黛,却仍可感受出五官的明艳动人,自左侧眼角蔓延至额角的纹身更添几分妩媚之气。
玉衡微微偏过头,正看见苏敬则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分明是在笑她连这点小事也要不辞辛劳地探查,便也毫不掩饰地撇了撇嘴角,重又看向院落之中。
“自然不是。”男子踌躇了片刻,终是继续说道,“只是我如今在京中的声名你也并非不知,还是别让他人看出什么……”
女子打断了他的话语,似是微怒:“颜公子该不会觉得我也是这等偏听偏信之人吧?这一次排的戏能够这么卖座,到底还是要多谢你。”
这一次男子沉默了许久,方才移开话题问道:“这是最后一出登台的戏了?”
“不错,尚书府那边总归拖不下去了,我……”
“其实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归宿,总好过隔壁客店里死于非命的那位。”
苏敬则听到“客店”二字之时,眸中有光芒一闪而逝。
“他……”女子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但再三思索只想还是没有多说,“其实也好。你呢?日后可有什么出路?”
“到时再说吧。”男子似乎不愿多提此事,又与她说了几句,便送她离开了这处学堂。
就在那女子离开后,男子似乎心有所感,转头看向与客店比邻的院墙,却是一无所获。
“玉衡姑娘还真是还真是眼疾手快。”苏敬则理了理有些褶皱的官服,微笑着调侃了一句。方才他被玉衡匆忙攥住衣袖跳下墙头,这才没有被院中之人发觉。
玉衡便也回敬以笑容:“苏公子就没有什么发现吗?”
苏敬则似乎并不打算回答这个无意义的问题:“这座院落既然是玉衡姑娘所发现,那么该察觉的事情,你自然不会不知。”
玉衡不曾料到他会如此回答,停顿了片刻,才道:“这两人会相识,本身便有些奇怪——对了,苏公子应当也认出他们是何人了吧?”
“颜宣。”苏敬则微微颔首,“也算是这次选官的同窗了。不过另一位,我并不十分确定。”
“如你所想。”玉衡无所谓地笑了笑,“如今西市勾栏里的大红人,或者也可以说,一年前客店火灾的受害者之一。”
苏敬则摇了摇头,但语气之中并无否定之意:“只是这也并不能证明,这两人就与祁少府的死有什么关联。”
“哦?愿闻其详。”玉衡自然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苏敬则回忆道:“说来我对颜宣的确实有不少印象,关于他和这所私学的事,在同文书馆时也略略听过一些。有人说……”
他说到此处,轻咳一声停顿了片刻,似是在考虑措辞。玉衡见状便也追问道:“说什么?”
“说他有一些……隐秘之癖,学堂之中的孩童无论男女,都逃不过他的狎亵。”苏敬则思索既定,方才继续说道,“也因此,此前选官文试之时他其实并非是因病缺席,而是被‘义愤填膺’的其他学子认出,赶出了考场。”
“……”玉衡双眉紧蹙,神色极为少见地凝了下来,半晌才道,“看来你并不相信。”
“此等说法太过荒谬,除非是传播之人亲眼所见。更何况早也有另一种传闻,他是因为与祁少府颇有些私人恩怨,才招致报复。”苏敬则默认了玉衡的看法,说道,“因心存疑惑,选官之事结束后我曾经大致地调查过——祁少府的一些往事,不知玉衡姑娘可知道?”
玉衡不假思索:“他最早供职于度支部,平康十八年受命处理并州民乱与瘟疫,数年后因被告发那时赈灾不当与贪墨赈灾款而去职,直到一年前左右无人再提这旧事时,方才重新被认命为将作少府。”
“玉衡姑娘倒是对他的事情很了解。”苏敬则笑了笑,调侃之言却也只是点到为止,“我还听闻,当年告发了他的数人皆是因那次瘟疫举家南迁的并州小士族。他们大多因此而家道败落,却又不甘与庶民为伍——这其中就有太原颜氏。”
“哈,方才苏公子说什么来着?你不也一样调查得颇为透彻?”玉衡挑眉,非常不甘示弱地回敬了一句后,才正色道,“看来无论如何,颜宣都或多或少地和死者有几分微妙的龃龉。下一步呢?苏公子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按例调查一番祁少府平日里是否结过什么其他的仇怨,再将颜宣与轻鸿二人传来询问一番,等待孟少卿前来定夺了。”苏敬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过在这之前,我恐怕还得回廷尉寺寻一些相关的卷宗来。”
“关于那场火灾?”
“不错,还有就是绣衣使当时报备在案的火灾死者名册。不过这件事,还需等到孟少卿来到客店之后再办了。”xiumb.com
玉衡听罢,笑道:“这一次苏公子似乎颇为依赖于孟少卿?”
“我进入廷尉寺后,本就是孟少卿负责提点。”苏敬则从容笑道,说到此处之时微微压了压声音,“这次……其实也算是成人之美。”
“看来得提前恭贺孟少卿高升了。”玉衡自然对苏敬则的深意心领神会,她思索了片刻,复又问道,“那么不知今晚,苏公子可愿忙里偷闲地来赴一个约?”
“何处?”
“西市勾栏,就在今晚轻鸿娘子的戏开场之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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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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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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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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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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