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拖着最后一个行李箱从单元楼里往外走,脖子后腻了一层薄汗,小娜靠在车边,看她出来,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接过箱子。
两个人一并往外走,六月离开空调房热得不行,用手腕上的皮筋三下五除二将碍事的长发挽起。
小娜瞟了一眼她白皙的脖颈,开口:“六月姐你知道吗?你和季禹哥再次合作的事上热搜了。”
到了车后箱前,司机接过行李箱,六月拉开车门,闻言向后乜了小娜一眼:“剧组那么快就官宣了?”
“是呀。”小娜摇摇自己手上的手机:“我刚刚收到剧组发来的信息,说是麻烦你转发一下。”
六月点点头:“好。”
“微博上的人都说,沈季禹从来没有过和哪个女演员连续两次合作呢。”
小娜低头点着手机,将那些评论都一条一条念给六月听。
有羡慕的,有支持的,当然还有猜疑的。
空调风从前方吹来,吹得她轻薄的纯棉短t泛起波纹,她翘了个歪歪斜斜的二郎腿,超短牛仔裤下的双腿白到晃眼,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小娜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收起手机,问她:“六月姐,你当初为什么要接这种小白剧呀?”
六月听到“为什么”三字时,已然勾起笑,她身边的朋友知道她要拍都市爱情轻喜剧电影的时候都有这个疑问,特别是张衡,听到还是和沈季禹合作时,他那永远闪着精光的眼都出现一瞬间愕然。
她漫不经心地翻出手机转发那条官宣:“轻松啊,还有钱赚,多好。”
小娜有些诧异地瞪大双眼:“六月姐,你可不像喜欢轻松的人。”
别看六月平常松松懒懒的,工作起来那可真是把自己往死里折腾的主。她犹记她刚开始跟六月的时候,冬天二月份,拍大夜戏,还在生理期,六月硬生生地便是往混着碎冰的池子里跳了七八次。
她光是看着都心惊肉跳。
现在坐在她跟前的女人,却好整以暇地收起手机,笑得轻轻巧巧地说:“人老了嘛,总会有惰性的。”
六月看向窗外,绿植一棵棵倒过,看着前方蓝底白字的指路牌上右上方机场那两个字,目光微微有些冷下来。
这次的电影是去上海拍,拍摄周期不是特别长,很简单的一次工作安排,就连名字都简单到直白——就叫《二次心动》。哪怕就算电影都是她自己提出要加入的,但她心里却有些抵触,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沈季禹。
今天还要和他坐同一班班机。
六月抠了抠前几天专门去做好的指甲,碎钻抵住她指尖上的气力,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内心的焦躁。
剧组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给他们安排了同一个航班,六月内心啧了一声。
到了机场,六月戴上墨镜从2号出发口下车,刚进门口就被在前方三五成群汇集的拿着长枪短炮的女生震住,看她们正在凑头聊着天没有注意到自己这里,六月赶忙快步走过去。
她当然知晓不是来拍她的,但是若是和沈季禹撞在一个镜头里则是更尴尬的事。
好在,直到登机,她都没有碰见沈季禹。
想着,也许是被那些疯狂的粉丝给绊住了步伐。
她坐在飞机上,悠闲地翻着杂志,头等舱的座位宽敞,她整个人缩在其中显得更加娇小。
正在研究一款高跟鞋,突然头顶的光线一暗。
抬头看去,沿着宽松的黑色五分裤往上走,越过印有大字母的简单t恤,视线定在他仰脖放行李凸起的喉结上。
很快,沈季禹将手放下来,眼神垂下,口罩之上的一双眼睛亮晶晶。
他对上她的眼睛:“嗨,六月。”
相比于半个前她见到他的状态,今天他的精神好了许多,好似又充血复活。
六月内心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沈季禹坐下来,一股专属于他的气息瞬间萦绕在身侧。
她有些不自在的往一旁挪了挪。
他低头系好安全带,又侧过头看向她,单手撤下口罩,露出有些青青胡茬的下巴。
“好久不见。”
六月移开视线,重新投到杂志上,盯向那支高跟鞋。
沈季禹说得没错,他们在这休息的两个星期间确实一面未见,沈季禹先前一个人飞了布里斯班,难为他在那里玩疯了还记得每天给她发消息,也是前两天好像才回的国。
坐在身侧的那个人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六月忍不住斜撇了他一眼,却没有躲过他一直严密注视的目光,听着耳边扑哧的一声笑,六月的手不自觉捏紧了杂志页面。
脆弱地纸张上很快出现了褶皱。
沈季禹的手伸出来,压向那片褶皱:“别把人家杂志弄坏了,要赔的。”
六月猛地收起杂志,狠狠剜了沈季禹一眼,她倒是恨不得买个一百本杂志将他砸晕。
他的身子往后一侧,挑高一边眉:“怎么刚见面火气就这么大?”
说着又忍不住一样的笑起来,好像重新见到她是什么样高兴的事情,从上了飞机开始他的嘴角就一直含着笑。
“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我没有给你礼物对不对?”
六月还没来得及接话,就见他变魔术般地从身后摸出一个小盒子,递到她面前:“喏,给你的。”
“我不要。”六月重新摊开杂志,淡淡地说。
“我千里迢迢从南半球给你带回来的,你就收下吧。”
那只手往前又伸了伸。
六月还是盯着杂志:“你拿去随便送给谁,反正我不要。”
沈季禹毛茸茸的头凑过来,看向她那本杂志:“一双高跟鞋而已嘛——有什么好看这么久的,你要是喜欢,我给你买就是了。”
杂志“啪”的一声合上,六月深吸一口气:“沈季禹,我不需要你给我买什么东西。”
她盯着他的眼睛:“我想要的自己买得起。”
沈季禹举手投降:“好好好。”
继而又锲而不舍地把盒子往前推:“那你收下这个。”
六月叹了口气,心里翻了个白眼。
前言不搭后语。
飞机已经开始滑行,估计很快就要起飞,六月索性从包里拿出眼罩,挂在耳廓上,拉过毛毯,双臂一抱,头往侧边一偏。
摆明了不愿再说话的架势。
沈季禹拿着礼盒的手顿了顿,眼底的光亮渐渐熄灭,好似乌云重新遮住了太阳,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坐正,抛了抛手里的小礼盒,而后握紧在手心。
在六月看不到的地方,握到指尖泛白。
飞机起飞时的轰鸣声很大,但是好在他们坐在头等舱,并没有太大的波动感,随着那一瞬即逝的失重感,他们跃上了云层。
沈季禹侧头看着六月精致的下巴和挺秀的鼻尖,浅浅抹了层口红的唇显得温柔又柔软,完全没了她攻击他时的锋利。xǐυmь.℃òm
他的眼神滞了滞,抿抿唇目光又接着往上走。
上半部分脸都被硕大的眼罩给遮住了。
但是沈季禹还是细细地凝视着,暗自回忆着那副眼罩之下的眼睛平日里的喜笑哀乐,摄魂勾魄。
只可惜,在她的种种神态中,望向他的永远隔着一层玻璃,虚假地浮于表面。
她以为她演得很好,其实不过是他在陪着她演戏。
他似是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弯腰从包里摸出自己平日带着的ipad,开始看先前就缓存好的电影作品。
做演员不能固地自封,要不停地去学习知识来充实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在金字塔尖颤颤巍巍的站稳。
实际上不论做什么都是这样的,要么晋级,要么淘汰。
生活还不是比赛,连复活的机会都不会留给你。
看到一半的时候,六月好像真是睡着了,重心不稳头一点,竟然偏到了他这一边。
沈季禹敏感的感觉到,摘下耳机,看了她一眼。
她的胸脯平稳地起伏着,应当已经陷入了熟睡,沈季禹再凑近,她还是没什么反应,馨甜的气息暖暖地呼到沈季禹的脸颊,
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直起身子,小心伸出左手,轻轻揽住她的脑袋,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的肩上靠。
整个过程极其缓慢,他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酸了,但是他还是不想吵醒她。
等到她柔顺的长发贴到他的肩膀,又顺着往下滑过他的小臂时,沈季禹松了一口气,忍着酸胀缓缓把手收回。
心满意足地重新戴上耳机,点开视频。
说什么六月欺骗他,其实他也沉溺于自欺欺人不可自拔。
飞到中途,空姐开始推着餐车送餐食。
先前没有注意到,现在沈季禹摘了口罩安静地低头看视频一下子吸引了空姐的注意。
她呀的一声轻叫,将餐车推到他的面前。
“沈季禹先生!”
沈季禹闻声抬头,顺便摘掉了耳机。
看了一眼餐车,他摇摇头,淡淡地说:“不用了谢谢。”
空姐却还没有走,她蹲下身来,一只手拘谨地压着裙摆,仰头望着他:“沈季禹先生!没想到你竟然坐了这班飞机,我一直是你的粉丝,请问方便合影吗?”
因为激动,空姐的脸颊微微泛红,音量也有些不受控制地抬高。
头等舱其他座位的人都微微扭身回头过来看。
沈季禹眉头轻轻蹙起一瞬,食指抵在唇上,压低声音:“声音小一点。”
然后摇摇头:“不好意思,现在私人时间,不方便接受拍照。”
空姐好像有些失落,咬了咬下唇,而后又双手合十,小声请求:“那签名可以吗?”
沈季禹轻轻笑了笑,嘴角的笑容稍纵即逝,但是就像清风拂过水面,春风卷起新柳,凉风吹散迷雾。
荡漾起无数涟漪。
对此他驾轻就熟。
“不好意思。”他的眼神撇了撇那个还不知道什么情况,难得的乖乖躺在他肩上深睡的女生,轻声开口:“你也看到了,现在不太方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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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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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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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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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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