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渊之上,六月看到了自己。
钝钝移开视线,人类本能的避害心理催使她开口:“是太晚了······”
头顶传来轻笑,沉沉的好似近在耳际,飘飘的好似荡在天边:“六月,你今天晚上好乖。”
早知道她喝了酒原来这么听话,当初就应该多用酒来讨好她。
“以后,多多请你喝酒好不好?”
六月摇头晃脑,酒精顺着神经中枢四漫,已经将她的理智蚕食殆尽,唯有最后一根弦绷着,亘在她与深渊之间。
“以后,以后我们不会再见了。”
阴影靠近,六月茫然抬头,沈季禹的鼻息微微吹过她的睫毛,痒痒的。
周身是自己难闻的酒味,还有少年身上年轻有朝气的荷尔蒙气息,交杂在一起,六月忽然觉着有些自惭形秽,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却被他一手抓住小臂。
“六月,别说这种话,我不爱听。”
“谁······谁管你爱不爱听。”手臂被攥得有些疼,六月蹙起眉来挣扎。
可是到底敌不过男孩的气力,一下被扯进怀里。
仰头,二人气息交颈缠绕。
男孩的眉头压下,收起以往吊着的懒散,透出丝丝的认真,
以及,阴郁。
“你逃不开我的,你要记得这一点。”
电梯门“叮咚”打开,沈季禹刹那松开了手。
重新挂起人畜无害又温和的笑容。
“六月明白了吗?”
六月跟着他的脚步浑浑噩噩走出电梯,说不出话,她现在脑子所有的东西好像都化成一条条的线,缠在一起,揪不出个头绪来。
沈季禹看着她难得的不清醒的样子,笑着叹了一口气,低低开口:“你点头就好。”
六月听到他的话,跟着点头。
一点,一点。
耳边传来满意地笑声。
六月终于觉得压迫感小了些。
沈季禹将她一路送到门口,看她久久未有动作,问:“房卡呢?”
六月才反应过来,从包里胡乱地摸了半天,才掏出房卡。
感应器灵敏地感应到磁卡,“滴”的一声跳开锁,她推开门走进去,模模糊糊地想要将房卡插进槽中。
余光瞟到地面,才发现,
身后的阴影一直未动。
她心一跳,后知后觉回身,盯住他的眼睛。
两个人都没动,好似时间静止。
最后,还是沈季禹轻笑一声,敲破冰面。wWW.ΧìǔΜЬ.CǒΜ
“算了。”
“晚安。”他往后退两步,一脸和煦。
六月呐呐点头:“晚安。”
缓缓将门合上,沈季禹的笑容隐在门后。
这一觉,直睡到有人来敲门。
六月昨天喝了太多,刚有些意识回到身体就觉得头痛欲裂。
不耐烦地一翻身,把头埋进被子里。
她记得今天早晨是没有她的戏分的,肯定是昨天晚上太晕乎了忘记把“请勿打扰”挂出去。
可是外面的声响并没有放过她的打算:“您好,送餐服务!”
什······么?
六月紧皱眉头艰难撑开一线眼皮。
她不记得她有点什么餐啊。
便朝门外大喊:“送错了!”
很快,门外传来回应:“有人给6109点了一份早点,没有错,请开一下门。”
什么?
六月更加二丈摸不着头脑。
还有人给自己送了早餐?
叹了一口气,只好忍着欲裂的头疼爬了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后,扭开门锁,打开门,低着头躲在门板后方。
“放下来就好,谢谢。”
服务生知道最近有剧组承包了酒店的这几层,也知道明星大多都不愿意让人见到自己刚睡醒的样子,便了解地将餐盘放在了地毯上,鞠了一躬离开了。
六月蹲下身,将那餐盘拖进房内,又将门抵上。
望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瘦肉粥,在氤氲的烟雾中,六月浆糊般的大脑终于记起了一些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她好像是在酒店门口吐了,还碰到了沈季禹,最后······好似还是他送自己到了门口。
中间穿插着一些荒诞的画面,六月痛苦地捂住头。
昨天晚上自己到底有多丢人啊。
她不愿意相信。
深吸一口气,六月站了起来。
这样,去看看有没有沾着呕吐物味道的衣服就知道了。
她鼓起勇气走进浴室,刚提起被扔在筐里的衣服,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精味,以及······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啊——”六月抓住头发哀嚎。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她一定不和张衡拼那么多酒了!
她恼恨地又走回门口,抱臂看向那碗粥,现在送粥的主人也应当能想到了。
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算了,人生艰难,谁还没有几个悔不当初的时刻。
下午,走进片场的时候,她避开了一般主创都会在的休息区,一个人坐在另一个棚子里。
刘亭亭跑过来问她为什么不一起过去坐的时候,她也推脱说身体不舒服。
然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在今天的安排中,她还是和沈季禹有对手戏的。
看着剧本上殷萝与云苍波的那几句对话,六月恨不得直接拿笔划掉。
终于,场记跑过来找她:“六月,你的戏要开始了,咱们准备准备过去吧。”
她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是见到沈季禹的那一刻,还是极不自然地将目光移开。
白洛函在一旁看在眼里,撞了撞沈季禹的胳膊肘:“怎么,还没有和好啊?”
沈季禹轻飘飘地乜他一眼:“别瞎管闲事。”
他只好讪讪闭嘴。
有六月的戏份一般都过得很快,差不多三条之内就可以解决。
导演一喊:“这条过!”,六月就立马收起表情,避之不及地离开片场。
走出几十米开外,低头看影子,才发现后方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一个人。
六月猛然回头,不出意料看到沈季禹好整以暇的样子。
心里有些恼羞成怒,还没开口,却被沈季禹率先抢了白。
“今天早上的粥喝了么?”
六月此时的妆容已经到了后期的浓艳,微微勾起笑,倒是为她扳回不少气势。
媚眼如丝,又要飞到天上去。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都忘掉吧,我们都知道是我喝醉了。”
沈季禹笑了笑,一边的犬牙若隐若现。
“宿醉后,要喝些粥暖暖胃才好,这样身子会更舒服些。”
两个人,都在自说自话。
六月不想理他,转身走开。
这次他倒是没跟上来,只是在原处冲她喊道:“至于发生的就是发生了,你抵赖不掉。”
她快步走开,很快消失在沈季禹的视线中。
他觉得今天做什么都缩头缩尾的六月有趣得很,舌尖舔过下嘴唇。
你也休想抵赖掉。
月影沙沙,人影重重。
晚风如醉,吹得片场的小树苗都有些弱不禁风的娇柔意味。
六月终于完成了今天的拍摄任务可以回酒店,照常的鞠躬感谢,工作结束后,看着夜色眼底也带上了欣赏的意味。
看时间表,自己差不多还有十天就能杀青了。
可真好,终于不用那么累可以休息了,也终于可以不用见到沈季禹了。
只是,那些照片,该怎么做才好呢?
她现在对他并不是单纯的厌恶,说到底在剧组这几十天沈季禹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更何况,自己也有了把柄被他握在手上。
如果昨晚的事情被他说出去,自己的脸面就要被丢尽了。
但是,女二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吗?
小娜忙完自己的事终于差不多要赶回来了。
六月坐上自己的保姆车,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等小娜过来一块回酒店。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头上的肿包,有些自虐性质地重重摁下去,“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淤血,那处从浅红已经变成了青紫,六月打开前置摄像头看了一眼。
还好,尚未卸妆的脸上,今天中午化妆师给狠狠刷上的遮瑕还勉强能挡住。
六月心里哀叹一声,昨天真是荒唐得一塌糊涂。
这伤得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想着,便愤愤然打开微信对张衡开始抱怨,张衡当然不甘示弱,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在网络上大战三百回合。
正互相踩得开心,车门忽然被拉开了。
六月抬头去看,是小娜终于赶到,她手里不停,嘴上也不闲:“终于回来了呀你。”
小娜跳上车,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气喘吁吁:“对。”
又拍了拍前座的司机:“辛苦,师傅,咱们走吧。”
六月在聊天的缝隙抽空扫了小娜一眼:“怎么这么多东西啊。”
“都是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小娜将身上的东西一一放下,提过一袋时,倏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呀一声转过头来对六月说:“手头东西太多都差点忘记了!”
六月又扫她一眼:“什么?”
她举起手中的袋子,里面坠下去一小块,依稀好像是装着个什么小方盒。
“我在过来的路上刚好碰见胡姐,她托我给你这个东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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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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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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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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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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