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起电话的时候,她在涂指甲油。剧组里,是要根据角色要求来塑造外形的,所以会出镜的手肯定不在她的管理范围内。
如果要做到双手素净,偏偏她又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儿,既然手上没能有什么花样,那她便要在藏在鞋子里的脚趾上做些小动作。
殷红的指甲油透亮,泛着光泽,女人白净的指尖捻起小刷子,在瓶盖拂了拂,轻轻压在了指甲盖上,刷毛顺着指甲盖的弧度自然散开,完美覆盖住每个角度,一笔成型。
六月缩在自家柔软的沙发中,双足搭在扶手上,她翘起其中一只,迎着客厅橘黄的灯光细细打量。
脸颊与脖颈间夹着手机,她歪着头,仔细应着,好似谦虚好学的后辈。
“后天进组是吧?好的好的,没问题。”
“剧本发到我邮箱了?我待会就去查收,辛苦您了。”
“没有关系的,这次女二说明我还有需要努力的空间嘛,希望下一次与徐导合作的时候我能有能力更进一步。”
“是的,我也很期待,徐导再见。”
六月笑着把电话掐断,扔到了茶几上。
她低头将头发夹到耳后,缓缓吹着指甲上未干的指甲油。
她的面上并无什么不妥,其实自从那天她离开剧组,她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
灯光下的足背莹润,似乎有光在上面缓缓流动。六月的指尖轻轻划过自己的脚背。
她站起来,走向衣帽间那扇巨大的落地镜。
在镜子面前站定,十指插入发间使发丝松散开来,头发有光泽而蓬松地自然垂落在脸侧。镜中的人儿双颊呈现一种自然的酡红,像是刚从桑拿房里出来的那种健康中夹杂着丝丝慵懒的气色。双眼上下打量着自己,六月最清楚自己哪里最迷人,她平常演戏中最经常运用的也是眼神戏,因为她知道她的眼睛是上天赠送给自己的礼物,是她浑身上下最满意的部分。
殷红的脚趾尖顺着另一条腿的光滑肌肤缓缓向上滑动,小腿细直,大腿紧致,到了膝盖处徘徊片刻,又徐徐向下。
右足踩在左足足背上,十点猩红夺人眼目,张扬的风情。
踩到那肌肤上都出现因为缺血而产生的惨败,再松开,看着它又迅速泛起紫红。
她轻轻嗤笑两声,赤足走到用推拉门隔开的阳台,从睡袍口袋里翻出随身带的烟,抿在唇间,偏首垂目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屏息片刻,朱唇轻启,缓缓吐出。
吞云吐雾,好不舒服。
望着窗外并不算热闹的夜景,六月内心的焦躁总算平静了一些下来。
她不能容许自己有失败,更不能容忍他人造成的失败。她表面看上去混不在意,其实内心咬牙切齿,她本质就是一个骄傲又小气的人。
刘亭亭,开什么玩笑?
六月仰头又吐出一口烟。
人人都知道她是最年轻影后,但其实无人知道她背后的咬碎牙齿的艰辛,她一步一步咽着血爬到这一步,不是为了让一个黄毛丫头骑到头上的。
这里头给她使绊的人,她必定要以牙还牙,锱铢必较。
烟的顶端随着骤然明亮的火光而消下去一大截。
女二?可以呀,如此好的配置不去多可惜,正好我们还可以来日方长。
手腕微动,弹掉烟灰。
从某种角度来讲,沈季禹和她其实也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分寸不让。
认输和放弃是什么?他们不知道的。
和这种人,如果朋友做不成了,那就只能做敌人了。
唉,季禹弟弟,你不乖呀。
六月享用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摁进阳台养小绿植的水中,听着它在水中“噗”地一声轻轻熄灭的小小声响。
捏起来,款款走进房间,用脚将推拉门推上。
你不是说想上我么?
你可以来试试呀。
一天不过日升日落,到了进剧组那天,小娜大清早就跑来替六月搬行李。
剧组里已经有很多人陆陆续续入住了,因为就在北京,大家也不算太劳累。
六月拿着房卡出电梯时,流年不利,
刚巧与要下楼的沈季禹撞了个照面。
沈季禹又是低头玩着手机,指头跳跃地飞快,见电梯门开了,下意识地抬头去看。
眼尾下钩,浓黑的眼珠不经意地一瞥,只一瞬间,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但是很显然,在看清来人之后,他眼底的神色变了,嘴角微微一勾,舌尖舔过犬牙。
“嘿,来了啊?”
六月拉着行李箱从电梯内出来,手肘支着拉杆,半边的锁骨随着右肩的塌陷而深深凸显。
“看到我来不高兴?”
沈季禹扑哧一声轻笑。
“怎么会?”
他看向她身后的三个巨大的行李箱,在这其中,衬得六月和她的助理尤为娇小。
“需要我帮忙么?”他问。
六月直起身攥紧拉杆把手:“不必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微微颔首:“我先进去了,不牢烦季禹弟弟。”
电梯门关了,沈季禹再次摁亮按键,站在原地看着她们走远。
“不客气,今后在片场还请六月老师多加指教啊。”
六月脚步顿了顿,沈季禹哑笑两声。
她回头,看向他的眼睛,笑得温顺而含蓄。
“季禹弟弟年少有为,能指教你是我的荣幸。”
其实她不是温顺而含蓄的人,所以一般这么笑,都会很危险。
沈季禹挑挑眉,走进了电梯。
小娜看着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觉得很是奇怪,趁拿房卡刷开房门的时候,手肘碰了碰六月。
“诶,姐,你和沈季禹之间怎么了吗?”
门开了,小娜拄着门,六月先推箱子进去。
闻言,她回头瞟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小娜挠挠头:“感觉你和他之间……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儿。”
六月嗤笑一声,走回来把门推上。
屋子里热,催着小娜插上房卡之后,六月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调试着中心空调。
“先跟你提个醒儿,以后他叫你帮忙做什么事,一秒都不要理他。”
“啊?”小娜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啊?”琇書網
六月乜她一眼,走到床前坐下,她眨眨眼睛,今天精心涂得睫毛膏因为高温有些要晕开的预兆,上睑痒痒的。
这样显得她好似翻了个白眼。
“你是我的助理还是他的助理?工资谁给你开的?”
小娜立马做了一个封住自己嘴巴的动作,开始弯下腰收拾行李。
六月叹口气,坐了会,也站起来和她一起把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挂进衣柜里。
“但是小娜,我和他之间不管发生什么不愉快,你都不许说出去,知道么?”
小娜点点头,老板的私事当然不能随便打探,她抖了抖因为压在箱子里有了褶皱的一条裙子。
看了六月一眼:“老实说,姐你平常在不工作的时候不是这么打扮的,今天做这么一全套还以为你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呢。”
六月哼笑一声,回首打量门后落地镜前的自己。
黑色的吊带裙子,胸前裸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裙尾不规则的轻纱裁剪,两条匀称细直的腿在其间若隐若现。头发特地被她吹成大卷,慵懒地散在双肩,眼线细长,红唇鲜艳,珍珠耳环在浓黑的发间熠熠生辉。
她把头发撩到肩后。
“那你可得早点适应,以后我都会这样。”
小娜抱着衣服起身:“姐,难不成这剧组里真有你感兴趣的人啊?”
圆圆的眼睛里燃烧着八卦的火焰。
六月伸出食指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她的头。
“想什么呢?”
她收回手,抵在唇间,眸光流转,似在思考些什么。
“不过,”她看向捂着头的小娜,缓缓勾起笑:“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你说的也不算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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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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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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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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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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