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泫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榻上的披风为她穿上,熟练的给她打了一个蝴蝶结。他低垂着眸子,眼神暗沉。怪不得她没有绾发,他的小姑娘在躺着的时候就喜欢把头发披散下来。
“乖,听话。”男人抚了抚她的发。
安南月没有反驳他,不过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好吧,那我要再出去玩一次!”这一次难得出来玩呢,以后再想出宫都不知能到何年何月呢。m.χIùmЬ.CǒM
顾昭泫温声道:“好。”
这么好说话?自从昨晚之后他态度就变了好多。顾昭泫轻敲她的额头:“想什么呢?”安南月捂着额头:“再想你以前肯定会不高兴,这次竟然这么好说话。”
男人叹了一口气:“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通情达理?”
安南月牵着他的手慢慢向前走,深秋的微风轻轻吹起少女乌黑的发丝,她的眉眼舒展开开,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像是汪着一汪蜜水,她道:
“倒也不是,就是特别管着我。像我的长辈?”
她伸出手一个一个手指的数道:“你看嘛,衣食住行你都要管,我和谁交朋友你也要管,我去哪里都要先和你报备……你是不是特别像我的长辈?”
“你的长辈?”男人的语气危险而冷漠。他忽的一把将安南月抱了起来,少女身材娇小,柔软纤细,顾昭泫根本不耗费什么力气,就把少女抱了起来。
安南月骤然失重,惊呼了一声,双手下意识的搂住了男人的脖子。顾昭泫冷声道:“我不想做你的长辈,我只想做你的相公。”
安南月噗嗤一笑,轻轻的锤了一下顾昭泫的胸口:“是是是,你是我相公,相公,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去一趟?”
男人无奈道:“娘子,今日你先好好休息吧,明日是月夕节最后一天,再去也不迟。”
说着他便要如此将怀中的少女抱回房中,安南月吓了一跳:“你做甚!”顾昭泫黑沉的眸子里晕染上一点笑意,“自然是带你回房。”
安南月玉白的脸顿时红到耳朵根,这……这也太过羞耻!她羞恼道:“你够了哦!这……这不行!”被人一路抱回房还要在众多下人的目光注视下,对于安南月而言,实在是太过了。
她挣扎起来:“快放我下来!快点快点!”顾昭泫依言把人放下来。
“吼——”
安南月嘴角的笑容立刻僵了一下,她怎么听见了老虎的叫声?她默默的把自己交给顾昭泫,主动缩进了男人的怀里。
她僵着嘴角道:“是我听错了吗?我怎么好像听见了老虎的叫声?”与她相处的久了,老虎是什么顾昭泫也大致明白。
“是我的伙伴。”
“伙伴?”
他低头看她:“要去看看吗?”安南月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一个小小的距离:“就看一下下。”
顾昭泫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好。”
听说是顾昭泫养的宠物,安南月便没有这么害怕了,她于是又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顾昭泫轻手轻脚的把她放下来,转而牵上她的手,十指紧扣。
他带她去了后院的校场。二人才刚刚站定,校场中奔跑的兽直奔他们而来,它有一身淡黄色的夹杂着黑色的皮毛,额头的王字纹显得它威风凛凛。行动矫健,速度惊人。四肢粗壮强健。身上的肌肉奔跑的时候展现出漂亮的流线型。
竟是一头老虎!
安南月浑身僵硬,容色姝丽的脸上表情近乎空白,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扣住顾昭泫宽大的手掌,她几乎带着哭腔道:“先生我害怕!”
他喝止住老虎,将她揽入怀中,捏了捏她的脸,指下的肌肤滑腻温柔:“那你见到我容貌的时候为何不惧?”
安南月见他喝止住老虎,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猛兽,此番实在让她惊吓不小,她恨恨的锤了他一下:“你又不会吃了我,可是它会吃了我啊!”
“不会,它不会伤害你的。”他双手捧起她的脸,少女的脸很小,他一只手掌就几乎盖过了少女的整张脸。
他低下头,与她亲昵的额头顶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他看着她明亮的琥珀色眼睛温柔道:“陛下,它的名字叫飞羽,是我从草原上捡回来的,曾与我一同并肩作战。”
顾昭泫语调温柔,声音低沉仿佛带磁,她心神沉醉,微微瞪大了眼睛看他:“你是想让我接受它吗?可是我害怕。”
他微微拉开一些距离,轻轻的抚着她的发:“不是,我只是想让你来看看它。对不起。”他同她道歉,“我想带你见过我所有的家人,可如今我承认的家人都在边疆,而它对于我来说是重要的伙伴,想带你来见见它。”
想让你见见我的家人,想昭告天下,你将是我的妻,是要与我共度一生的人,是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娘子,是我心底最重要的人,是我永远不想放手的人。但顾家镇守边疆。难以见面。
他心情略有些低落,被安南月敏锐的发觉,她忽的凑上来亲亲他的脸颊,温柔的笑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睛里像是含着星星:“那你带我去认识认识飞羽好吗?”
飞羽被喝止以后,在一边焦躁的走来走去。顾昭泫此时一声呼啸,它又飞快的跑了过来。安南月仍旧惧怕,但却强自镇定心神。
只见飞羽凑上前来,围着他们转圈,又在安南月小腿边凑了凑,它身体温热,身上的皮毛柔软,原本有点隐性绒毛控的安南月顿时心大的忘记了方才的恐惧感。
她欣喜的弯下身来,伸手去摸了摸飞羽的身体,明明是猛兽的飞羽却十分温顺的任由她“上下其手”,她高兴起来,琥珀色的眸子满溢着笑意,如同汪着澄黄的一汪蜜糖。飞羽被她摸得很是舒服,喉咙里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安南月长长的裙摆如水一般散开,她抬眼看他,眸色清浅温柔:“我好喜欢它啊,它好可爱!”
顾昭泫也蹲下身来,抚着她如绸缎般的发:“飞羽也很喜欢你,我很高兴。”少女又笑起来,露出洁白的贝齿。
到最后反而是一人一虎产生了感情,飞羽被安南月的撸毛撸的高兴,一直在蹭蹭蹭,安南月喜欢它柔软的皮毛,根本不想离开。
顾昭泫掐着安南月用饭的时间,硬是把小姑娘抱走了,到最后他反而成了棒打鸳鸯的那个刽子手。
两个人十指紧扣走在雕花的长廊,顾昭泫为她紧了紧披风,安南月主动抱住他的手臂:“先生,明日我们去街市好嘛?”
顾昭泫应了声好,点了点她的额头:“今日若是你多吃一碗饭,明日你说什么我便应什么。”
安南月哼声道:“先生你过分了,明明知道我吃不完的。”
虽然大安开国皇帝是女帝,但能推翻前朝建立一个国家的女人性子必定不会软弱,加上建国之后实行的一系列政策以及北地戎狄的威胁。
边关战乱不断,因此大安民风尚武,在审美上却又喜欢斯文白皙会骑射的俊俏男人。
在大安,不论男女都更喜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而安南月由于身体不好,常年以药膳调理。
她饭量也小,在她这里的一碗饭也就是顾昭泫一碗饭的五分之一,太医嘱咐了要少食多餐。但顾昭泫总希望她能多吃些,两碗真的不多,但她饭量实在太小,两碗怕也是吃不完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用膳时,少女用了一碗饭便停下了筷子。顾昭泫按照惯例吃完了她剩下的菜,又微微叹了口气,少女实在太瘦了,他一只手就可以把少女整个抱起来。
怎么样才能把她养的胖一点呢?
安南月尚不知顾昭泫的想法,只是明夜便要回宫,不如在宫外自由了,心里只想着明日的出游,兴致勃勃的在卧房里准备东西。却被顾昭泫阻止:“这些事有红佩去做,你不必动手。”
少女和他撒娇:“可我就想亲手准备嘛!”顾昭泫吻了吻她的手指,不出意外的看见少女脸上染上一丝薄红,他轻声道:“好。”
二人这边温存,赵极却不是那么快乐了。他仍然心神激荡,但好歹没有丢人的如同在王府里那般恍惚。
好在即便如此,他办事也未出错。同僚见他神色不大好,办完事后便邀请他去喝酒,赵极便也浑浑噩噩的应了。
同僚鲜少见到赵极这般模样,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询问他在摄政王府里见到了什么,同僚也是摄政王一党的人,名盛子规,与赵极一般也是摄政王的心腹,如此探听倒也不算出格。
经由盛子规一提醒,赵极又想起了今天看到的场景,他双目无神的看了盛子规一眼:“我今日见到王爷为一个女人绾发。”
盛子规:!!!
盛子规重重的拍了一下赵极的肩膀:“你可看清楚了?莫不是你酒喝多了说胡话呢?”
摄政王容貌不佳,又有残暴不仁的坏名声。在这大安上层根本不吃香,贵女们都对他避如蛇蝎,他更是不近女色,王府里哪里来的女人?
“莫不是陛下?不对,肯定不是陛下。”盛子规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绾发可是一个男人对女人隐晦的表白,摄政王与陛下关系如此恶劣,绝无可能。
陛下!赵极被盛子规如此一点醒,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个少女的轮廓,可不就是陛下吗!他们这些大臣上朝都具有极严格的礼仪,寻常之下只能盯着笏板。
陛下高坐于庙堂之上,又带着冠冕,他们也只能看到陛下的轮廓,但今日出现在摄政王府的少女,却像极了陛下!
赵极顿时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脖子都凉飕飕的,他拿起一壶酒就朝着盛子规的嘴怼过去:“来来来,子规我们喝酒,都是我看错了,忘记吧。别想了。”
盛子规呸呸呸了几声,夺下了赵极手里的酒,冷不防又听见了他说的话,他也不是笨人,赵极这几句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足够他知道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盛子规停顿了一会儿,爽朗的笑起来:“喝酒喝酒!”
斗转星移,日升月落。
时间很快转到翌日。顾昭泫兑现了他的诺言,带着安南月去了街市,街市比起上次的灯会并没有那么热闹,但是依然人头攒动。
顾昭泫小心的护着怀里纤细柔软的小姑娘走在街市上。安南月看街市上什么东西都是新奇的,忍不住看看这个摸摸那个。
她今日着一件水蓝绣缠枝莲的大袖,头上依然戴着那根羊脂白玉的簪子,却也插了几根金步摇,比起上次宛如仙子一样的美,如今却更多了几分俏皮。
安南月看中了几个精致玲珑的配饰,和摊主说好以后,她从荷包里拿出钱付账,摊主是个身着短褐皮肤黝黑的少年。
见安南月容色甚好,又衣着华贵,他鲜少见到这样的贵人,脸上红的滴血,只是拿起另外一个精美的小饰品用荷包装了递给安南月,结巴的解释道:“送……送您。您买了很多东西,赠……赠品”
顾昭泫早知自己怀里的小姑娘受人欢迎,但遇见素昧平生的少年与她物品,尤其是二人还年纪相仿,身上又开始散发杀气。
安南月安抚的摸了摸自家摄政王的手,接过少年手里的赠品,笑着对他道谢。少年羞涩笑了笑,仍然红了脸,好在此时已没有那么严重,皮肤黝黑已是看不太出来了。
少女笑起来,牵着顾昭泫的手去别的地方逛逛。看着二人远走的背影,少年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他低垂着眼眸,周身的阳光收起,顿时变得唯唯诺诺。
安南月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里高兴,尤其是这其中还有一个她看中的送给自家摄政王的礼物。
顾昭泫没有让她逛太久,待到日头正当时便送了怀中的少女回府,让她好好休息,与她道今晚便回宫。
安南月点点头,今日出去买了都是她喜欢的东西,心中高兴。便没有什么异议。顾昭泫唤了红佩为她除了衣裳。
如同往常一般坐在安南月床边等她睡着,待到少女呼吸绵长,他便起身去处理政事了,近日赵极上报边关戎狄有异动。
眼看着已是晚秋,只怕戎狄是要南下劫掠,年年如此,无一年间断。为了不让世家的人拖后腿,他们要早做准备才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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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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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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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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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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