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早在那半年的非人折磨中流尽,她小小年纪便知道了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所以,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般哭过了,痛哭后的感觉令她陌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别用手揉。”温平生连忙阻止。
唐小糖乖乖放下手轻声道:“眼睛痛。”
她双眸有些发红,小兔子一样看过来,瞧着很是楚楚可怜。温平生一颗心顿时软得不像话,任命地去厨房帮她准备冷敷的冰块。
出来时却发现唐小糖懒懒趴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宽松的毛衣上缩,漏出一节白嫩的腰肢。还真是坦然地叫他无奈。
弯腰将睡迷糊的唐小糖抱回房中,她睡得倒是不深,刚被动一下就醒了。不过睁开眼看见是温平生又放心地闭上了眼,乐得享受人肉代步器。
将人抱到床上,温平生去衣柜里给她拿之前留在这里的睡衣。就这短短一分钟的功夫,一扭头,之间唐小糖低垂着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竟是又睡着了。
瞧着她一副睁不开眼困倦到不行的模样,温平生又好笑又无奈,知道最近多事之秋,她也确实累坏了,刚刚又卸掉了一直压在心上的大石,这一觉想来会睡得很踏实。带着几分心疼,温平生笨拙地上手给唐小糖换睡衣。然后就惊喜地发现,他说一句唐小糖便动一下,真是乖巧可爱得不行。
给唐小糖换好衣服盖好被子,又将冰块小心翼翼地给她敷上,他趁这时间迅速去洗漱换衣。看着镜子里耳朵尖通红的自己,温平生苦笑着自语道:“你还真成了个坐怀不乱的君子。”
出来见唐小糖红肿的眼睛经过冷敷果然好了许多,他将床头灯调暗,而后轻手轻脚将人揽进怀里,在她额上轻轻应下一吻:“晚安,好梦。”
翌日,早晨。
唐小糖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过来,发现自己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温平生身上,她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梦里努力靠近的安全感原来就是温平生。
“昨晚睡得迟,要不要再睡一会?我记得你今天没有课。”头顶上传来温平生温柔的声音。
唐小糖猛然抬头却忘了在他怀中,鼻子直直撞上了他的下巴,顿时痛得飙出泪来。
看多了唐小糖聪慧冷静偶尔有些狡黠的模样,想到她这副迷迷糊糊地样子,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到,温平生一大早心里便甜丝丝的。
“还好,不是很困。”唐小糖一开口便发现嗓子有点痒,捂着嘴连咳了一阵,咳得脑袋都有点晕了。
“知道你不娇气,但也别逞能。”温平生忙伸手扶住她的脑袋,手背在她额头上贴了贴,“倒是不烧,可能是昨晚大哭了一场,情绪太过激动,伤了些元气吧。”
被他这么一说,唐小糖忆起来昨天自己确实哭得有些惨兮兮,再想想之前几次濒临崩溃时,他也都在场,忍不住闷闷道:“说起来我狼狈失态的样子全都让你给看去了。”
温平生不以为意地笑笑:“有什么关系,你我总归是要相伴一辈子的。”
相伴一辈子。唐小糖睫毛轻颤了两下,抬头定定看向他,然后一点点翘起嘴角。
说来真是人与人的缘分还真是神奇,有些人纵使相视数十载也依旧是路人,而有些人初次相见便觉相见恨晚。她与温平生相识连半年都不到,可好像很早之前便认定了,就是这个人。感情这种事,真是半点道理都不讲。
“话说这么说,可我却没见过你失态狼狈的模样,总觉得有些不公平。”她小声嘟囔,却因为眼中笑意让这话听着像是撒娇。
将人拉进怀里亲了亲:“可是你掌握着我最大的秘密啊。你知道我噬甜,喜好垃圾食品和一切可爱的东西。你要是说出去,温教授的人设可就彻底崩塌了”
“这算什么秘密,你难道还真在乎?”
“当然,我说过,我偶像包袱很重的。”
唐小糖被他一本正经地模样逗得噗嗤一笑,温平生试图板起脸凶她,却叫她笑得越发开心。两人气喘吁吁闹了一阵,举止说不出的幼稚,却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
直到唐小糖忍不住咳了两声,温平生这才连忙停了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帮她顺了气,然后用被子将人裹成个蚕宝宝:“你再焐一会儿,焐热了再起来,我去弄早饭。”
唐小糖被他这举动搞得哭笑不得,眼见他已经出了房间也只得依言闭目养神了片刻,等手脚热了才爬起来洗漱。看到镜子里的睡衣时,昨晚迷迷糊糊的记忆浮出,她登时脸上顿时一热,忙泼了自己一脸冷水。
换好衣服走出卧室,见系着围裙的温平生正从厨房端着早饭走出来,她心中一热,脑中突然跳出一句诗——吾心安处即吾乡。
她和温平生的相处过程好像并没有表姐所说的什么磨合期、适应期。明明习惯口味差异很大,却又契合地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多年一般。轻松、舒适,一点都不排斥。
温平生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笑道:“怎么傻了?我可没这么好看吧。”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温平生心中一喜,不动声色道:“所以,糖糖这是在暗示我邀请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吗?”
唐小糖额角抽了一下,温教授在她这里人设何止是崩塌,简直是碎得跟渣渣一样。当下斜了他一眼,自顾自坐下喝粥。
温平生在她对面坐下,换了个认真的语气:“说起来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事到如今,在你心里,我是多少分?”
唐小糖差点呛到,诧异无比:“你……你怎么会知道?”
“足够在意,足够喜欢的话自然就会知道。”温平生表示自己才不会老实说,是因为第一次在图书馆门口见到她时,听见她挂了陆学成的电话后,有点不开心地自语说扣三分。后来便默默上了心,知道她曾经受过心理创伤有轻微自闭后,立刻便意识到她是用这种打分制来掌握与人交往的度。m.xiumb.com
唐小糖摇了摇头:“你不在我的小本本上。很奇怪是不是,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情况太特殊,所以没往上记,第二次见面时又觉得已经是见过的了,所以也就忘记了。总之等我们在一起了,我才发现你不是我评分的对象。”
“糖糖你真的不用这么诚实。”温平生失笑,“你如果说是因为对我一见钟情或者我对你是特别的,我会更开心。”
“嗯?”唐小糖微微一怔,随即乖巧改口,“嗯,你是特别的,我对你一见钟情。”
温平生一时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无奈,最终屈指极轻得弹了一下她额头:“实验室那边今天还是请假吧,吃完饭你是想再睡会儿还是有别的打算。”
唐小糖按了按还有些发晕的脑袋,同意了他的提议。做研究保持脑子清晰是最重要的。而她现在这个状态,显然并不适合去实验室。
至于一会儿的安排,她咬着勺子想了想:“我记得我小时候就住在这附近。可惜城市发展太快,离开这么多年,再回来看着这里的一切却是一丝熟悉感都没有。”
“那吃完饭我陪你走一遍,从你当时住的地方往各个方向走一走,你沿途给我讲一讲你还能记得的事情,兴许能有什么发现。”
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唐小糖提起几分精神来。两人很快吃饭完,去网上找了几份十几年前的老地图,局部放大后打印出来。
唐小糖很快在地图上找到以前的住址,曾经的一片住宅区,如今已经成了大学城旁边的商业区。顺着以前的老路画出几条线,表明序号:“我们按照这个顺序走一遍吧。我那时候人小,最多能走半小时肯定就走不动了,换成我们现在的速度,每条路走个二十分钟足够了。你觉得呢?”
温平生笑着应了一声“都听你的”,他家糖糖还真是做什么事都很严谨,严谨得可爱。
做好一切准备,两人相携出门,却没想到这一路引来无数目光。
岘城大学占地面积很大,温平生的宿舍在学校西北角,学校正门偏东南位置,走出去得半小时。平时两人都是开车出门,今日因着目的就是探路,所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步行出学校。
不说温平生本来在学生中人气就很高,昨日温平生又刚在论坛发帖力挺未婚妻,更是带起了一拨热度。
众人讨论的话题一路从“温教授居然有未婚妻”到“温教授实力护妻,儒雅公子突然霸道总裁”到“温教授未婚妻居然是个萌系少女,这两人怎么看都不搭啊”再到“唐小糖家世分析”。
唐小糖的请的公关团队不愧是专业的,当即接着这股自然热度,不经意间将唐小糖港城唐家大小姐的身份以及唐小糖的成绩单公布出了出来。
之前那些泼脏水说唐小糖抱大腿上位,败坏学术圈氛围的言论顿时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不说唐小糖实打实的成绩摆在那里,根本不需要黑幕。就是需要,人家哪里需要抱大腿,人家本身就是大腿。
如今,学校里关于温平生和唐小糖的讨论正热。如今两位正主齐齐现身,谁能不多看两眼。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奇怪——明明光看照片觉得两人完全不搭,可现在看他们走在一起,却觉得好和谐啊。
最终大家讨论一番,将此归结于果然高颜值、高智商又家世好的人只有同样高颜值、高智商又家世好的人才配得上。
虽然四周那些打量的目光没有恶意,温平生还是忍不住有些不爽,抬手将唐小糖半圈在怀里,隔绝掉大部分目光。
唐小糖对他这种较劲的动作深感好笑:“至于吗?我接下来还要替张教授给本科生做公开课的,你还能不让人看吗?”话未说完,她突然脊背一凉,一种被恶意盯住的感觉笼罩全身,刹那间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糖糖?”温平生第一时间发现她的不对,关切地声音唤回她的神智。
唐小糖深吸一口气,猛然转头。身后是忙忙碌碌的学生,她茫然四顾,找不到任何可疑之人。
但冰冷的手脚告诉她刚刚那并不是幻觉,她心中忽地生出一个预感——她回到岘城,回到这里是对的。她苦苦追寻了十多年的那个答案可能并不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而在这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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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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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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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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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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