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霍青时试了无数种方法逃跑,可是都没有用。她居住的密室外面有两个看守是不动的,两个时辰一换班,放乔灼收藏她的物品的密室,则有五个看守巡逻,一个时辰一换班。她倒是可以在这两个密室之间随便走动,但是只要她一表现出靠近最外层密室的大门的举动,所有看守都会盯着她,然后让她不得不打消念头。
这些看守不和她说话,除了她有什么奇怪举动需要监视,看都不看她一眼,想必是乔灼这些年养下的死士,一个比一个衷心,买通是不可能了。打也打不过,若是一个,霍青时还有胜算,若是两个,霍青时尚能逃跑,可这么多人,她根本想都不要想。
这日,乔灼又来了。好处是乔灼会告诉霍青时今日外面又发生了什么,让霍青时不至于糊涂过日,坏处是乔灼深情的眼神和话语,越发让霍青时觉得恶心。她能感觉到乔灼越来越不掩藏对自己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她不是小孩子,她知道男女之间会发生什么事,她怕乔灼控制不住自己,而她也没办法反抗。
所以饶是她怕,饶是她怨,她也从来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只是冷漠,只有冷漠,她学过心理学,这个时候,不管是假意迎合还是负隅顽抗,对于乔灼来说,都是一种刺激。现在她不能刺激乔灼,为了自己,她绝不能刺激乔灼。
“青时。”乔灼柔声叫她,并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坐在霍青时床沿,“今日我同陛下求了恩典,将你许配给我。”
霍青时瞪大眼睛,心脏的跳动如擂鼓一般。嫁给他?她怎么忘了,乔灼是可以通过这样正式的手段,来得到自己?
可是一瞬间,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若要出嫁,她必然得走出这个密室,更别说这是皇帝赐婚,面圣是必然的。只要能从这儿出去,她就有逃出去的希望!
像是看穿了她心中的小九九,乔灼笑了一声,拉起她的手,一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手背,一边道:“青时在想,怎么通过婚礼逃跑,对吗?”Χiυmъ.cοΜ
霍青时一个激灵,将手抽了回来。却见乔灼脸上笑意阑珊,又重新取了她的手,继续把玩:“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你跑不掉的。青时,你离不开我的。我对你的好,难道你看不出吗?若不是你想要离开我,我也不会把你锁在这里。我也不想的。”
霍青时难得说话:“我那次不是要跑,只是送郡主闺蜜出城罢了。她被你害的还不够惨吗?”
乔灼见霍青时愿意和自己说话,也不管她说得是埋怨自己的话,只是自顾自地笑着说:“她那是咎由自取,她要害我的青时,我能眼睁睁瞧着吗?”
“她未必害的了我。”
“你能防她,是你的本事。”乔灼仍然柔情蜜意,“我出手,则是我的心意。这与你没有关系,是我一厢情愿,你何需自责?”
霍青时叹口气,知道自己和乔灼说不通,只好听他说些别的。
“郡主嫁到北部去了,今日已经出城,陛下特赦恩典,为她开了一条道。”乔灼细细讲着,“其实我倒觉得,她喜欢陆闲,嫁给陆闲也不是不可以。”
听乔灼提到陆闲二字,霍青时的心脏抽疼了一下。她是个冲动的人,也易怒,可是该理性的时候,从来都是理性的,就像她被乔灼关在这里一个月,她也没有闹过,甚至第一天就看穿了乔灼,接受了现状。
所以这一个月对她来说,难熬是难熬了些,但尚且并不痛苦。
可是方才乔灼说到陆闲,她的心脏马上就抽疼起来,像是针扎一般,又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让她连呼吸也不匀了。
乔灼心细如发,自然发现了霍青时的不对劲,于是脸色立刻垮了下来,声音也少了不少温柔,多了几抹寒冰:“你喜欢他。”
霍青时茫然摇头:“不……”
“这一个月来,你对什么都反应甚微,唯独我提到陆闲,你反应如此之大!”乔灼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对你存了什么心思!痴心妄想!白日做梦!我决不可能让他得逞!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安心和我在一起!”
霍青时没想到他反应如此强烈,只好蹙眉顺着他的话说:“我没有喜欢他,他与我不过是早年的朋友情谊。”
乔灼冷笑一声:“最好是这样!”
说罢甩手站起来,留给霍青时一个背影,冷酷地说:“你准备准备,后天我们大婚!”
“这么快?”霍青时下意识叫道,若是后天,她的逃跑计划势必没有那么周密。
“怎么,难道你不想快些嫁给我,好好儿和我在一起吗?”乔灼更怒,“你还说你不想他?你要我怎么做?难道真要我去杀了他,你才死心吗?!”
霍青时看着越发陌生的乔灼,除了怨恼,还带了些同情和可怜,为了自己,也为了乔灼,她只得好言相劝:“没有的事,我只是惊讶于陛下怎么会让你我在郡主成婚之前成婚。他很疼郡主,你也知道的。今日刚送了郡主出城,就定下后天你我成亲,有些不像他。”
乔灼果然信以为真,回身来握住霍青时的手,脸上竟是绽开了孩童般的笑颜:“就是说你愿意嫁给我?对吗?你只是奇怪为何如此安排,并非不满意这桩亲事,对吗?”
霍青时只有这时候,才能想起眼前这位乔灼,是当年的兰若棠。心中酸涩之余,不得不好好儿敷衍一番:“正是如此。你不要多想,也不要喊打喊杀的。”
乔灼笑意更深,一把抱住霍青时,抚摸着她如丝绸一般的长发,道:“青时,给我一缕你的发丝吧。”
“作什么?”
“你我即将成亲,遂国风俗,是夫妻双方结发为誓,取一个不离不弃,永结同心的意。”乔灼伸手勾起霍青时一缕青丝,道,“顺国没有这样的风俗,大婚当日也不会有这样的仪式,可我想给你一个遂国的承诺。”
霍青时只觉得心头发冷,她一个现代人的内核,对结不结发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执念,可是乔灼这么一说,她总觉得心中膈应得不行。结发夫妻,永结同心,她却要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结发,着实荒唐。
霎时间,霍青时心底又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她连忙吞了口唾沫,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个人的身影压下去,面对表现出什么惹得乔灼发疯。
“好。”霍青时只能应道,“你下次带剪子来,我给你剪一缕。”
“当真!”乔灼欣喜若狂,更是抱紧了霍青时,几乎要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青时,我的青时即将是我的妻子了……”
乔灼又待了半个时辰,总算惦记起自己还有别的事情没做完,只得恋恋不舍地告辞。走到门口,对自己在外等候的影卫说:“姑娘这儿你多盯着,若是姑娘有什么需要,你看着操办。”
影卫笑道:“不该叫姑娘,该叫夫人了。”
“对,该叫夫人。”乔灼笑着说,回头瞧了霍青时一眼。许是心情太好,连霍青时奇怪的眼神都没有放在心上。
……
霍青时总算见识了乔灼的手段之高明,明明只有短短两天时间筹备婚礼,可是他愣是让整个京城红装,万人空巷,十里长街都是迎亲的队伍,热闹不只是相府,更是整个京城的。
霍青时一身嫁衣,从头到脚的金银珠宝,让她头晕目眩。她甚至怀疑这也是乔灼的手段,好让她穿金带银,走不动,也跑不掉了。
坐上花轿,霍青时撩起帘子往外看,她的大红盖头已经被她摘下来了。果不其然,别人成亲,周围跟着的都是丫鬟婆子和媒婆,她成亲,周围跟着的是带刀侍卫。
跑不脱啊……她能从旁边跟着的人的步伐看出,这些人的轻功和她相差无几,想来是乔灼知道她轻功不俗,才特意派了这些人护送。他不是怕有人刺杀,是怕她跑了。不可谓考虑不周到。
可是饶是如此,霍青时还是心存希望。
这些日子,乔灼告诉她关于朝堂上的事情,有详细也有粗略,甚至还有一些闭口不谈的,乔灼承诺绝不欺骗她,却没说过绝不隐瞒。可是他低估了霍青时,也低估了霍青时对朝堂的了解程度。
她莫名其妙一个月不上朝,称病在家却不派亲信前去,肯定已经引起了顺帝的怀疑,而顺太后一早就提醒过霍青时不要招惹乔灼,想必对乔灼也是有些提防之心,如今这两个最有可能寻找她的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再加上这些日子来的新闻,每一条都对乔灼有利。自从蔡相国倒台,乔灼上位,之后的事情,不是乔灼的人上位,就是诸如郡主出嫁、乔灼和霍青时成亲这样的事。郡主招惹霍青时,乔灼并没打算放过,想必她嫁去的人家不会好过。而成亲这样的事,霍青时不相信顺帝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应允了。
且不说乔灼和顺帝有那样龌龊的小秘密,顺帝不可能轻易放开乔灼,就说霍青时告病一个月,突然要和乔灼成亲,婚事就定在两天后,这就说不通。
能造成这样局面的唯一可能,就是乔灼已经控制了顺帝,所以顺帝只能按他的心意来。而顺太后突然之间从对付一个顺帝,变成了对付顺帝和乔灼,自然是焦头烂额,实在是没有办法来顾及霍青时。
只有这样,乔灼才能如此顺风顺水,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是,有一件事,霍青时猜到了,乔灼却难说。
霍青时摘了满头满脑的金银,和身上沉重的首饰,甚至把外套也给脱掉了,若不是只穿中衣确实冷,她恨不得把整套嫁衣都给脱下。她闭上眼睛,竖起耳朵来细细听去。细细的马蹄声在远处响起,由远至近,竟是朝她赶来!
她微微一笑,放下心来,开始心中倒计时。当她数到三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当她数到一的时候,周围的人拔刀出鞘,当她数到零的时候,来人开口怒喝:“大胆乔灼!竟然胆敢逼婚!把时无恙交出来!”
霍青时猛然冲出轿内,手中紧紧攥着一支长簪子,她一刻也不停歇,冲到马车的车辕上,一簪子扎进了马的屁股中。那马吃痛抓狂,这轿子是四匹马拉着,其他三匹也开始躁动。霍青时反手一伸,她这一个月在密室中磨尖了的一枚梳子,出现在她手上。
唰唰唰三下,她就将拴着马的缰绳全都割断,任由马匹抓狂开始攻击周围的侍卫。前面的国安王已经带人开始厮杀,兴势对乔灼的人很是不利,霍青时周边的侍卫一个愣神,没想到霍青时会在这个时候暴起,一时之间犹豫了一秒,不知道该去对付国安王,还是抓住霍青时。
就是这一秒钟的犹豫,让霍青时直接腾空而起,踩着轿顶往前飞身过去。她穿着鲜红的嫁衣,虽然脱掉了外面的大氅,但是里面层层叠叠翻飞着的红,也是整个京城最养眼的风景线。她摘了所有头饰,又打斗了一番,此刻如瀑的长发正肆意散落着,墨色和红色相映,看热闹的百姓竟是呆了去,直勾勾盯着腾空而起的霍青时,一时间忘了现在正是混乱之际!
“国安王救我!”霍青时大吼一声,冲国安王奔去。国安王应声上前一步,正巧揽住飞身下来的霍青时,饶是他心中有所准备,也被扑身下来的霍青时给惊艳了一把。原本就知道她的容貌和身姿绝世无双,如今却才当真知道,什么叫“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国安王并不恋战,救了霍青时立刻撤兵,不再与乔灼的人纠缠。整支队伍消失在百姓视野之中。整个营救过程,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不少人反应不过来,仍然呆滞在原地。而后没看上热闹的问起这些人来,这些人却不谈国安王抢亲,只满脑子满嘴,剩下穿着嫁衣的霍青时,如何从碧落坠下,成了凡尘仙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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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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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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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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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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