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蔡振皱着眉头拦了一个小厮,指着院中小径上的杂草道,“这院子多少天没有打理了?”
小厮见是大少爷,连忙点头哈腰,苦着脸道:“大爷,别说是这院子了,连账房都没人了,还说什么院子呢?”
蔡振从来不管家里的事情,这些日子又忙于朝廷上的事情,所以并没有发现家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如今听闻小厮这么一说,便皱起眉头来:“账房没人了?什么意思?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苦哈哈道:“账房跑了,留下了一大笔坏账。厨房管事也跑了,现在哪儿都乱成一团。支银子没地方去,厨房的菜和以前也不同,如今全都乱了!”
自从蔡小夫人和霍青时学了一手做菜后,就自己在院子里开了一个小厨房,蔡振夫妇每天吃的饭菜都是自给自足,所以这些日子大厨房的变动,这二人一无所知。
蔡振诧异:“夫人呢?”
小厮摇头:“找不见呀!这些日子府上都忙疯了,就是不见夫人主持大局。之前不少人去夫人院中请夫人,却被告知夫人不在。每次都不在,这一来二去,也就没人去找了。”
“蔡鹰知道这件事吗?”
小厮又摇头:“小少爷不知道呢,谁敢告诉他?连管家都跑了!根本没有能拿事儿的了。大爷,您快出出主意吧,若是再这样下去……”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不少人都准备跑路了。”
蔡振放走了小厮,久久不能平静。他万万没想到,偌大的蔡府,有朝一日,竟然会面临这样的窘境。这些日子蔡相国根本不回府,偶尔去城郊别院看看美人儿,大多数时候都在宫里住下,饭菜自然是无忧的,也见不着蔡府的状况,更不会去管了。
蔡鹰这些日子刚揽了差事,全心全意都扑在女子学堂这件事情上,好几天也都没出门,他之前脾气又暴躁,自然没人敢招惹,故而饭菜的标准还和以前一样,没人敢怠慢。
蔡振这夫妻俩自然不用说,本来就都是不管事的,如今却成了第一个发现事情不对的人。
“不在。”蔡小夫人应了蔡振的请求,去蔡夫人院中走了一趟,却也是被告知蔡夫人不在府中。她倒是想进门去瞧瞧,可是那一等大丫鬟脸色不善,直言若是丢了什么东西蔡小夫人没办法说,拒绝了她。
“如今中馈印鉴都在夫人手中,若是夫人不在,就算是有心整顿,也无从下手。”蔡小夫人微微皱眉道,“再加上,几乎所有管事的都跑了,那些人可都是没有卖身契的,跑了也没处说理去,账房还一堆死账坏账!”
蔡振这才知道大事不妙,冷着脸道:“如今夫人不在,你就是家中能掌管这些事情的,你得担起责任来。你先去蔡鹰那儿,把这件事跟他说一下,让他把手头的事情停下来,先找蔡夫人要紧。”
蔡小夫人连连点头,转身就准备去蔡鹰院中。可是没走两步,她便脚底一软,瘫在了地上。蔡振吓得不轻,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她抱在怀里,二话不说就送到府医那儿去了。
“恭喜大爷、小夫人。”府医号脉之后笑着道,“小夫人有喜了!”
原本盼孩子如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二人,此刻都是瞠目结舌,相顾无言。在这样的关口怀孕,他俩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
深夜,一支领了顺太后的命令的队伍,正全速往北部山脉前进。只不过他们并没有走直通狼牙峰的东北关口,而是转了个方向,往西北部去了。
西北部的地形比东北部平缓不少,虽然大雪连绵,但也没有到封山或是雪崩的地步。这些人全速往西北部赶去,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三天。
与此同时,乔灼的伤势也好转了不少。他自然不是陆闲的对手,偏生陆闲还不给他在霍青时面前卖惨的机会,专挑被衣服遮挡的地方打,也不打成重伤,但就是不让他好过。这一段时间乔灼每天起床都浑身酸痛,偏偏有苦难言,只能沉默着忍受这一切。
翌日,顺帝和众位大臣总算做出了决定,将合作的机会交给苻国。霍青时眸色暗淡,自从顺帝弃百姓于不顾的时候起,她便知道顺帝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连自己子民的几百条性命都可以不管,他又怎么会管什么道义?他一心只想对付顺太后了,他已经疯魔了。m.χIùmЬ.CǒM
幸亏众位大臣极力劝谏,才给了陆闲等人回国的时间,并强留国安王等人在顺国停留一段时间,为的就是不落人口实,他们知道,顺帝恐怕又动了扣押陆闲的心思,而国安王也不会轻易放过陆闲这个劲敌。
陆闲离开顺国的那天,是霍青时亲自去送的,这是顺帝的意思,倒也正巧合了他们的意。
霍青时和柳深塘说了一会儿话,眼泪快忍不住了,便拥抱了一下,两个人都是心头如寒风掠过,知道未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又和严如玉问候了几句,严如玉当真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偶像,说什么“向你学习”、“以你为荣”。
最后柳深塘和严如玉都默契的走远了一些,给陆闲和霍青时独处的时间。可是真到了他俩独处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陆闲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了。”
“呃……嗯。”霍青时本想说以后还有机会,可是又想到自己早晚都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若是天机神仙的时光机真的在顺国,那他俩可能就真的见不到了。
陆闲道:“你不想对我说什么吗?”
“呃……”霍青时犹豫了一会儿,“一路顺风?”
……
……
沉默,长久的沉默,沉默得霍青时尴尬到脚趾抓地能抓出一套三居室的地步。
“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陆闲终于忍无可忍,看着霍青时的眼睛,“你看着我。”
霍青时扫了他的眼睛一眼,又挪开了。
“你看着我!”陆闲认真道,甚至有些恼怒。
“看了看了。”霍青时又扫了一眼,快速挪开了视线。
“青时,你看看我好不好?”陆闲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就好像是恳求,他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柔软过,语气也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透着卑微。他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却在霍青时面前甘愿卑微下来,只求她能看自己一眼。
霍青时不忍,还是迎上了他炽热的目光。一瞬间,她想起了那天匆忙的偷吻,一下子脸红到耳根,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怎么也静不下来。
陆闲笑了,当真如一个孩子一样欢快地笑了,伸手拉住了她的手,道:“我会努力回来找你的。你等我好吗?别急着走,等等我,行吗?”
恍惚之间,霍青时似乎看见了当年那个在隧道里背着光的少年,看不清脸,语气又冷又横,可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可靠和安心,让她一瞬间就陷入进去,只想点头,只想跟着他走。
可是就在这时,顺太后的声音回响在霍青时的脑海里。她的心一下子凉了,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触电一般抽出了手,也不敢再直视陆闲的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陆闲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了脸上,整个人就像一尊石像一样,定在原地,手半晌没能收回去。他只觉得自己方才还在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就已经停止了跳动,他只觉得自己全身流动的血液,在这一刻归于平静。
他不敢相信,霍青时竟然就这样松开了他,还避之不及的退了一大步。他一直以为霍青时对他是有情的,至少会比别人多一点。他一直以为,就算霍青时现在不喜欢自己,但是和别人比起来,自己的优势会更大,和别人比较,霍青时更愿意选择自己。
可是现在,他不敢这么以为了。他先前以为霍青时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后来以为霍青时是在害羞,可现在他知道了,霍青时知道自己的心意,也不害羞,她只是在逃避,在假装不知道。
“若是我今日不说,你还想装不知道多久?”陆闲声音凉透了,和他的心一样,“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还是说你喜欢上别人了?”
不等霍青时回答,陆闲就咄咄逼人道:“是谁?乔灼吗?你喜欢上他了?什么时候的事?是你在顺国这些天吗?”
“不是。”霍青时皱着眉头摇头,却仍然不敢看陆闲,“我没喜欢他,但是……”
“但是也不喜欢我。”陆闲见她迟迟不说,便苦笑着自己补全了这一句。良久,陆闲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了顿步子:“霍青时,你好狠。”
说罢,他大踏步往城外走去,再不回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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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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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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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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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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