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裴皇后亲自前往乔灼所住的殿内,支开了全部下人,和他聊了整整一个时辰,这才款款走出。没有人知道裴皇后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乔灼却真的没有提出过要出宫,反而非常懂事的说,宣和帝的身体为重。
当天下午,乔灼派人前往三皇子殿接霍青时过来。霍青时早已听闻了裴皇后和乔灼的会面,于是没有拒绝,来到了乔灼面前。
到这儿的时候,乔灼正在喝茶,茶香四溢,霍青时却无动于衷,只是盯着乔灼,沉声问:“不知乔大人叫我来此,有何贵干?”
乔灼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瞧她。不过几日不见,霍青时眼下已经是憔悴不堪,想必是自从昨天苏婕妤被抓,就再没能安下心来。乔灼将霍青时身边的人查了一个底儿掉朝天,自然知道苏婕妤和她的关系。
苏婕妤怎么样,乔灼是不理会的,只是霍青时眼圈儿发青的模样,让乔灼甚是心疼。只是眼下,别说霍青时,就连他也不能将一切挑明,若眼前的是乔娴,他还能抚慰一二,可眼前的是霍青时,那他就什么也不能说。
“今儿遂国皇后来找我,你可知道?”乔灼斟酌字句,道,“她说我的人可以随意进出皇宫,只是有一点,进出的人员、所办何事,都要和她说过才行。”
霍青时难免笑道:“堂堂顺国遣遂使者,却被遂国皇后如此监视,乔大人还真是好耐性!”
乔灼并不气恼霍青时的冷嘲热讽,反而仍然心平气和道:“我知道霍公子原本新年是要回霍府的,如今我的人正好要出门办事,你要不要给霍府传话?”
霍青时一愣,警惕起来:“我与乔大人并不相熟,乔大人为何冒险帮我?”
乔灼一笑,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你像我的一个故人罢了。你们性子相仿,都是这般急躁冲动,为的却都是别人的事,从不管自己的安危。若眼前遭遇此事的是别人,我也会帮的。”
这当然是假话,乔灼并不是来做慈善的,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霍青时,并未改过。只是这一番话言之凿凿,又情深意切,霍青时信了。她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能相信乔灼的话,这一点,她或许没发现,可是乔灼心知肚明。
闻言,霍青时难免有些自责,她因着乔灼和裴皇后的谈话,私以为裴皇后已经将乔灼拉拢了去,再加上对裴皇后积怨,故而没有给乔灼什么好脸色。可是仔细想来,乔灼口中的故人,不就是她自己?亏乔灼如此看重与自己的交情,就算遇到性格相仿的,也会尽力去帮,而自己却因为一己之私怀疑他,甚至不给他好脸色……
“对不起。”霍青时低下头,懊恼道,“这些日子实在是让我心烦意乱,方才出言不逊,还请乔大人见谅。”
“哪儿有呢。”乔灼浅笑,“霍公子为人直爽率真,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
虽然不知道裴皇后为什么独独给乔灼开了后门,但想着乔灼特殊的身份,霍青时也觉得不是那么难以理解。至于带话……眼下这个当口,裴皇后的人无所不在,想必自己来乔灼宫中的事情,裴皇后也在自己的脚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获知了消息。如此一来,若真让乔灼帮自己带话,万一被裴皇后发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霍青时看了一眼乔灼,摇了摇头:“带话就不必了,多谢乔大人的好意。青时心领了。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与乔大人没什么关系,不能将您再拉下水。”
“拉不拉下水的,我倒是不在意。”乔灼站了起来,走到霍青时身边,压低了声音,“只是我在意的,是裴皇后让我办的事。她让我的人自由出入皇宫的代价,是每一次出去,都要帮她带一个人进来。”
霍青时眉梢一挑:“带谁?”
“柳深塘。”乔灼看见了霍青时丰富的表情,却假装没有看见,“我虽然和柳深塘柳大人结交不深,但也知道他是你的好友。故而这才叫你前来,看看要不要做些什么。”
“若是你不派人出宫呢?”霍青时皱眉,“你的人不出去,皇后自然不能逼迫你带人进来。”
乔灼摇头,干脆坐在了霍青时邻近的椅子上,将脑袋伸过去,几乎是挨着她的耳根子说话:“不行,我与顺国通信全在京城外面有人接应,从宫里发信,他们会以为我被囚禁了。若是煽动起两国的战事,得不偿失。如今顺国的情况,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不太适合在这个时候再起波澜。”
看来乔灼的人必须出宫,霍青时原本想用两国战事威胁裴皇后,如今听得乔灼的话,也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柳深塘和裴皇后的恩怨由来已久,虽说这些年因为柳深塘成了朝廷官员,皇后已消停不少,但是一想起来几年前,皇后屡次买凶杀人,都让霍青时背后冒冷汗。
苏婕妤已经被抓了,下一个就是柳深塘么?若是自己不同意裴皇后的提议,那之后是谁?会不会把手伸到霍家?xiumb.com
一时间,霍青时只觉得毛骨悚然,她从来没有对这个女人有过多的顾虑,却不料眼下,整个天下都在这个女人的手中,渐渐覆盖上一层阴霾。
霍青时神色暗暗,若是借乔灼的手给柳深塘通风报信,乔灼的任务便不能完成,被幽禁深宫,若是顺国以为遂国扣押使者,这不光是遂国风评的事情,更是涉及到两个国家生死存亡的事情。
可是若是不给柳深塘通风报信……以裴皇后现在的手段,完全可以致其于死地。霍青时一时间陷入两难,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以往这个时候,她都会立即去找陆闲商量,陆闲的脑子比她好使些,不会钻牛角尖把自己绕进去。可是现在,她根本不能告诉陆闲一字一句,她只能自己承担这一切。
“若是……你把人带进宫,可却被人劫走了呢!”霍青时眼前一亮,道,“如此!你将这则消息告诉花满堂,让他卡点去劫人,将柳深塘带走。”
乔灼也点头称赞:“是个好主意!”
花满堂不是朝廷官员,又是花家的独苗,一身武功,做这件事是最合适不过的。而且涉及到柳深塘的安危,花满堂不会不去做,霍青时对此最为放心。就算是花满堂将柳深塘劫走,裴皇后也不会因此事和花家作对。因此,花满堂是不二人选。
……
当天,这则消息便传进了花府,花满堂闻言,二话不说便抄起长枪准备出门。却不料刚走到大门口,就被花太尉拦了下来。
“哪儿去?”花太尉不怒自威。
“去救柳深塘!”花满堂怒发冲冠,“裴皇后要把他带进宫去!”
“裴皇后要把他带进宫,跟你有什么关系?”
“爷爷!裴皇后明里暗里下了多少次手?光是咱花家都挡了多少次?这回若是让深塘进去,恐怕凶多吉少!深塘不会武功,宫中的事又凶险!”
花太尉冷下脸来:“你也知道花家替柳深塘挡了不少次,花家对柳深塘,可谓是仁至义尽,如今这个风口浪尖,我不许你去。”
“爷爷!”花满堂不可置信的看着花太尉,“那是我最好的朋友,您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
“他不会死。”花太尉挥手打断他,道,“你还是回房继续你的紧闭吧。”
“爷爷?您到底要把我关多久?不管多久,我还是那句话,青黛妹妹对我而言就是一个小妹妹,若不是看在青时的份儿上,我都不会在意她是谁!这门亲不可能结,这辈子也不可能!”
花太尉少有的对花满堂动了怒,一耳光抽在了花满堂的脸上:“花家就你这一个儿子,还有谁能结这门亲?”
“那为什么非得是霍青黛?”花满堂捂着脸,怒气冲冲地盯着花太尉质问,“为什么非得是霍家?这场政变,霍豫立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花太尉一愣,全然没想到自己这个不被允许参与朝政,整日喝酒寻欢,浪荡纨绔一般的孙子,竟然将这件事看得如此透彻。
“花家不让我入朝为官,为的是平衡朝政,不让陛下对我花家过于忌惮。”花满堂将手拿开,脸上的红印触目惊心,“可是若是花家和霍家联姻,两家的势力将会和裴家贾家两派并齐!花家一向不与人争,宁可让自己家的独子一辈子是一个闲散公子,也不愿意让陛下怀疑了去,如今又为何以这种卑劣的手段,扩充花家的势力?”
花太尉愣了半晌,这才叹了口气,挥挥手,叫下人们都下去,将花满堂领进了书房。
花满堂知道,这次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去救柳深塘了,从小到大,花太尉说一不二的性格,他知道得最为清楚。眼下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看裴皇后到底想做什么,再研究有没有回寰的余地。
……
霍青时没等来花满堂劫走柳深塘的消息,却等来了柳深塘入宫的消息。乔灼的人也来了,悄声告诉她并没有人劫走柳深塘,一路畅通无阻。
霍青时瘫坐在椅子上,以花满堂的性子,若是没有来,定然是遇到了什么连他也难以突破的阻力。如此一来,柳深塘也在裴皇后手中,花满堂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霍青时彻底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正是这时,前面传话回来,说让三皇子殿再收拾一间房,腾给柳深塘,若是没有多余的地方,便让柳深塘去别的宫中。陆闲还没有回来,霍青时猛然站起,一口应下,连声说三皇子殿有多余的地方,不碍事。
柳深塘不仅没有被裴皇后杀,反而全须全尾的送回了三皇子殿。霍青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知道裴皇后这是在用事实告诉她,她裴皇后根本不畏惧他们这些人都堆在一起。除非三皇子殿有足够多的眼线,裴皇后不会把这些人都放进三皇子殿。
霍青时这回是真的什么都不敢说了。自己这些人,除了花满堂现在在外面不知道什么情况,剩下的全都被囚禁在这三皇子殿。白其琛方才来说,自己想出三皇子殿,却也被盘问了很久,久到他都丧失了出去的心思。
如今整个三皇子殿,进出无忧的,只有霍青时和陆闲了。
现下裴皇后对外宣称宣和帝已经醒了,但是因为身子仍在疗养期,便让剩下没有休沐的重臣提前休沐,前朝因此也封锁了。陆闲每日早出晚归,是和剩下两个皇子一起,去宣和帝殿外厅站一天。
宣和帝没醒,裴皇后自然不会让他们三个进去,如今整个宫中,除了裴皇后的人,就只有这三位皇子和霍青时等人知道宣和帝的真实情况。如此,别说陆曜,就连陆闲也不敢怠慢,每天蹲守在宣和帝宫内,等着新消息。
柳深塘回到三皇子殿的时候,霍青时正在与六月说着什么,好笑的是,三皇子殿除了陆闲和霍青时,下人一律是随意进出,不受盘问的,这似乎也是裴皇后下的什么下马威。
“如何?”柳深塘一进门便问,“现在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霍青时挥手让六月退下,这才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自然隐瞒了和皇后单独说话的部分。随后又问柳深塘,裴皇后找他所为何事。
“我没能见上裴皇后。”柳深塘道,“只是让我在外面候着,等她传召,却一直等不到。最后人也没见到,就让我回来了。”
霍青时冷笑一声:“可不是,她忙着呢!方才六月说,裴皇后的人搜查了贾贵妃的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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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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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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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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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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