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霍青时道,“肌肉记忆嘛。给你一把剑,你也武得像枪。”
“哎,不知道乔大人用的是什么兵刃?”花满堂看向乔灼。
乔灼抿了抿嘴,声音沉闷了些:“这些年只是修炼拳脚已经超出了身体能承受的范围,并没有试过兵刃。倒是也想学剑术来着。”说着,便期盼的看向了霍青时,“早就听说霍公子剑术高超,不知道我此次遂国之行,能不能得霍公子指教一二?”
霍青时愣了一瞬,乔灼此言,虽然只是一句淡淡的请求指教,但却带上了他作为使者来到遂国的身份。若是自己拒绝,岂不是显得自己慢待了顺国遣遂使者,被有心人问去,岂不是成了他遂国瞧不起顺国?
可是若是答应,谁知道乔灼会不会在习武之时看穿自己就是乔娴?她不敢保证自己时时刻刻都能掩饰自己作为乔娴的性子,毕竟霍青时是她,乔娴也是她。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我教你。”
霍青时下意识回头,就见陆闲一如既往的冷着脸向前走来。陆闲身上穿着一件水色长衫,和乔灼身上的青色长衫略有些相似,可两个人穿出来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乔灼这人,从头到脚就取了一个雅字,为人风雅,谈吐儒雅,举止优雅,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雅字。
而陆闲则去了一个冷字,声音冷冽,语气冷漠,神色冷然,好像一个眼神过去,就能把人冻结成冰一般。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连霍青时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噤。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有事吗?”霍青时问。
陆闲看向霍青时,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温柔了不止一个度:“已经处理完了,知道你在这儿,就来找你了。”
霍青时又是一阵恶寒,悄悄戳了一下花满堂:“你有没有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花满堂也是哆嗦了一下:“有,太有了!”
这两个人只道陆闲说话的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却没看见乔灼的脸色已经黑了大半。
冤家路窄。
“原来是三殿下,失敬失敬。”乔灼起身,给陆闲行了一礼。霍青时和花满堂都没有站起来行礼的意思,按理说陆闲也该免了乔灼的礼,可是他没有。他冷眼看着乔灼站起身垂下头来,冲他行了一礼,便心安理得的受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和乔大人相熟?”陆闲瞥了一眼花满堂。
霍青时觉得陆闲阴阳怪气极了,可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有问题。一边儿的花满堂已经嘴快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通,然后走来拉住陆闲,要他一起入席。
陆闲求之不得,乔灼更是于情于理不可能拒绝,故而就这样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陆闲听了花满堂的话,便瞧了乔灼一眼:“那还真是要多谢乔大人仗义执言,若是让我这两个人处理,恐怕还得等我来收拾烂摊子。”
仗义执言四个字咬得很重,几乎是摆明了告诉他,自己知道这是他的手笔,而“我的人”这几个字,又将霍青时和他划开了关系,摆了一道楚河汉界。
乔灼迎上陆闲的目光,柔和道:“无妨。我和霍公子花公子很是投缘,方才聊了不少过往,亲近了许多,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就算是看在霍公子的份儿上,我也要出面的。”
言下之意,关你屁事,我为的是霍青时,你趁早有眼色的麻溜滚蛋。
两个人夹枪带棒的心理战并没有引起霍青时注意,等着两个人对视没了一个结果,双双转向霍青时之时,才发现霍青时正磕着瓜子儿和花满堂说悄悄话。
霍青时陡然觉得背后一凉,转过脑袋来一看,便见着这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自己,就好像四把小刀子,嗖嗖嗖地朝自己飞来。霍青时虚挡了一下:“二位,咋啦?”
“方才不是说,要霍公子指点我一二嘛?霍公子可还没答应呢。”乔灼笑着说。
“青时那半吊子功夫教不了乔大人,若是出个什么差错,反倒是遂国的不是。”陆闲接了话,“还是我找人教你吧。”
“哦?三殿下不亲自教我?”乔灼笑里藏刀。他可是调查了一个彻彻底底,遂国这些人根本不知道陆闲习武,甚至是武艺超群。他这句话旨在暗示陆闲,你知道我的底细,我又何尝不知道你的?若想妨碍我,大可以试试两败俱伤。
毕竟他乔灼的秘密无非是对霍青时的情意,可是陆闲的秘密,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啊。
可谁能想到,第一个有反应的不是陆闲,而是霍青时:“他不会武功,还是我教你。”霍青时并不知道陆闲和乔灼的暗中较量,只是下意识地去掩盖陆闲会武功的事实。
她的答应正中乔灼下怀,可是她如此反应,摆明了是护着陆闲。这样的反应还是让乔灼心痛了一瞬。
只不过谁也没有把自己心中的小九九放在明面上,一个比一个和颜悦色,一个比一个稳如泰山,可是一个个的心里都不知道有多波涛汹涌。只有花满堂东瞧瞧西看看,总觉得这些人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劲。www.xiumb.com
“让白其琛教。”陆闲道,“白其琛是青时的师父,其武功在整个遂国也是排得上名号的,指点乔大人几句绰绰有余,也不失我遂国的面子,不影响遂顺两国的交情,如何?”
你会拿两国关系说事,我也会。陆闲这一席话毫无破绽,只能让乔灼同意。可谁料乔灼刚点了头谢过了陆闲,便转头去瞧霍青时,小心翼翼道:“那霍公子可不可以来看看我?毕竟是你的师父,就算我不拜入他门下,也和你算半个师兄弟。若是我有什么行差踏错惹了师父不高兴,你还能帮我找补找补。”
霍青时刚想说白其琛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更别说你身份尊贵,白其琛挺拎得清。可是下一秒她就看见了乔灼那双无辜澄澈的眸子,那眸子一如既往的充满了期待,闪着盈盈水光,一如三年前在顺国,他拉着霍青时的袖子,泫然欲泣,叫人心疼。
“好。”霍青时下意识张嘴,她无法拒绝这样的双眼,等她回神,便瞧见兴高采烈的乔灼,和满脸都写着气恼的陆闲。
陆闲这两天到底什么毛病?霍青时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这人最近变脸比翻书还快,一阵儿一阵儿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霍青时瞧自己,陆闲低下头,取了她的酒盏,一饮而尽。喝完了还不过瘾,心中的烦闷一阵比一阵更甚,于是将酒盏搁在桌上,提起酒壶准备再倒一杯。
“那个是霍公子用过的酒盏,我还是命人为三殿下再备一只吧!”乔灼盯着那只霍青时用过的酒盏,心里如猫挠一般,恨得像扑上去把这只酒盏夺回来。
可那只酒盏被陆闲捏在手里,里面是琼浆玉液,杯沿上还沾着抿过的酒渍:“没关系,我不嫌弃。”
“那霍公子不嫌弃吗?”乔灼几乎要发狂。他不是没有被人挑衅过,在顺国爬上来这几年,什么人都有,比陆闲更能戳人痛楚的也数不胜数。可是那些人根本不知他真正的痛楚在哪儿,所以无法伤他分毫。如今陆闲不同,陆闲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在挑衅他,都在逼着他承认,陆闲才是和霍青时关系更好的人。
霍青时有些诧异,这酒杯陆闲用自己就不用了,有什么好嫌弃的:“来人,再给我取一只酒盏。”
“不用了。”陆闲挥手喝退下人,“你今天喝的够多了,该回了。”
乔灼忍了又忍,可是太阳穴上的青筋仍然控制不住的突出了:“三殿下,霍公子是您什么人?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陆闲挑眉:“那他又是乔大人什么人?乔大人要如此处处关心?”
花满堂终于品出来不对了,拉着霍青时道:“你看这两个人,怎么有点像是为了你争风吃醋的意思?”
霍青时一脑袋问号:“争风吃醋?别逗了!”
别逗了!一个是遂国三殿下,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未来的皇帝,一个是短短三年,成为顺国比蔡相还有名气还有威严的大臣,一个比一个好看,一个比一个有魅力,虽然性格不尽相同,但是优秀的人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点就在于,她霍青时何德何能,能和这两位大神级别的人做朋友?
“也是,三哥我知道,这乔大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有龙阳之好的意思。”花满堂一本正经的分析道,“那他俩这样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什么可能?”
“相互欣赏,又相互憎恶,相爱相杀。”花满堂神色夸张道,“最近那个小说你看了没?讲的就是这样的故事,两个豪杰一文一武,是政敌,最后却……”
“却一个为另一个死了,另一个为此辞官了。”霍青时接茬,“我知道。”
“你知道?”花满堂诧异,“我还以为你只看那些什么四书五经,兵书兵法,没想到你还不务正业看小说。”
“我写的。”霍青时一脸坏笑,“多谢花公子为我贡献银子哈。”
花满堂愣在原地,几乎凝固,半晌才不可置信道:“你写的?你写的?你就是那个夜半轻叩门的娇娇?”
夜半轻叩门的娇娇是霍青时众多笔名之一。
花满堂这个反应,霍青时一点儿也不意外,毕竟从花家发来的读者来信可不少,其中还有打眼一看就知道是花满堂求柳深塘写的诗,霍青时都存着,以前是准备等柳深塘出名了卖了换钱,后来和柳深塘关系好了便舍不得了,都放在家里。
花满堂心中的娇娇破灭了,他灌下一口酒,恶狠狠地盯着霍青时:“我恨你。”
“谢谢。”霍青时很有礼貌。
这二人全然忘却了旁边还有两个争奇斗艳的帅哥,弄得乔灼和陆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只不过方才花满堂拿什么玩意儿比他俩来着?豪杰?一文一武?相爱相杀?什么玩意?
“好了,回吧。”陆闲最先打破了僵局,冲霍青时道。
霍青时点了点头,站起身给乔灼行了一礼,便跟着陆闲离开了。花满堂心里难受,不想接受文笔细腻的娇娇就是霍青时的事实,也匆匆告辞,找柳深塘哭诉去了。
留下乔灼一个人,等人散去之后,猛然掀翻了桌子,桌上的酒水菜肴散了一地。没人敢上前收拾,乔灼的下人都知道,在乔灼生气的时候贸然上前,没什么好果子吃。
乔灼就这样坐在原地,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着一地狼藉,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她,来到她身边,一门心思想要接近她,想要让她一回头就看到自己。可是终究是敌不过陆闲的五年。
为什么自己苦苦挽留她看不见?为什么陆闲轻描淡写的一句,她就跟着走了?
乔灼并不知道,霍青时跟着陆闲离开,只是因为害怕乔灼看出自己的身份。乔灼只知道,霍青时走得干脆利落,而且还是跟着那个男人走了。
一场酒局或许说明不了什么,可是在乔灼心里,这一场酒局足以说明太多。她今日能因陆闲离开,他日是不是也会因陆闲离开?就算他终于有朝一日能站在霍青时身边了,是不是陆闲一叫,她就又如现在一样,义无反顾的走了?
乔灼不否认自己想太多,可是他更觉得这样的想法是有必要的。他突然之间接受了这个事实,接受了陆闲就是比他早加入霍青时人生的事实。
五年的时光不能抹去,没关系,那就不去抹。
提前相遇的缘分不能撤回,没关系,那就不撤回。
若是只要陆闲出现你就会离开,没关系,那我就让他再也不会出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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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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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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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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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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