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是他,我愣愣地放下手中的棍子,“你回来了?”
他用力把抽屉摔回柜子里,“我给你的梦珠你放哪了?”
“我收起来了。你要要吗?”
“你说呢。”淡漠瞟了我一眼。
我回身从箱子里给他翻了出来,递给他,“都在这里了,你数数。”
他接过去,认真数了下,确定没问题后收入袖中。举步就要走。
我忍不住开口,“你又要走了吗?”
“不走干嘛?留下来热脸贴你的冷屁股?”
“话别说的这么难听嘛。”我低头望着脚尖,好半晌才把这口气喘匀了,“小葡萄想你了,好几次问我打听你去哪了呢,他现在在你屋里睡觉,我这就去叫他。”
“不用了,我这就要走了。”
看着他决绝的态度,我忽然一股恶气涌上心头,直问到脸上去,“你到底要干嘛?要我怎样做?选择无视掉我们之间那些不可逾越的鸿沟,和你在一起吗?”
相较于我的歇斯底里,他心平气和多了,“我从来没有强迫你做什么选择,为了不使你为难,我甚至做好了将这件事烂在肚子的打算。可你太让我心寒了,百里幽草了。纵然你不喜欢我,我们五年的情分还在,你犯得着那样冷落我吗?”
我悻悻不言。
“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没的自取其辱。”抬脚正欲走。
小葡萄突然对面房间走了出来,看到白菩提,张着小爪就扑了过来,“小白,你回来啦,我和幽草都好想你。”看着我微微泛红的眼眶,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幽草最想。”
白菩提无动于衷地把他从身上拽下来,推我怀里,“你好好跟着幽草罢。”毫不犹豫转身走了。
我愣了一两秒,追出去,追他到花棚下,抓住他的一条胳膊,“白菩提!”
“还有事?”他停下来,身子却并未转过来。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明明到了嘴边的话,冲出口却变成了,“也……也没什么事,就是我昨天看那个梦珠的时候,从里面跑出来了一个影子,想问问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不料他神色陡然大变,“你说什么?谁的影子跑出来了?”
“看模样像是虹若的。”看着白菩提紧张的样子,我竟然也感到一阵寒意,声音微微发着抖,“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是隔着镜子碰了她一下她就从梦中跑出来了,接着又飘走了。”
颤颤问一句,“事情很严重吗?”
白菩提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现在只盼一切都来得及罢……”
“什……什么来得及?”
“来不及解释了,你拿上阿珩给你的令牌,跟我去一趟皇宫。”
我见白菩提说得这么严肃,也没敢耽搁,进屋拿上令牌立刻跟他赶去了皇宫。到了虹若居住的凤阳宫,白菩提抓住一个小宫女就问:“你们公主呢?”
“公主在里面沐浴——哎,白公子你不能进去,你这样闯进去可是要被杀头的。”
白菩提没有理会,大步流星闯了进去。虹若正在浴池里沐浴,看见白菩提进来,慌得忙把身子浸到了水中,只露出一双眼睛,“菩提哥哥你怎么进来了,你不能进来的。”
白菩提见状大松一口气,把屏风上的衣服扔给随后跟进来的宫女,“给你们公主把衣服穿上。”又对虹若说:“我在大厅等你,快点出来。”
等虹若的间隙,白菩提告诉我,那个从梦中跑出来的影子似的人叫梦生子,梦生子一旦来到现实世界经过岁月的洗礼会一点一点具象化,变成真实而有血有肉的存在。如果这个梦生子在现实世界有相对应的人,那么只要他杀掉这个人,就会加速这种具象化,夺走这个人在现实世界的身份和记忆,取而代之。
我不承望自己无意之中闯下了这么一个大祸,惊出一身冷汗,“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务必得赶紧把那个假虹若捉回梦境里,不然虹若岂不是随时随地都处在危险之中。”
“抓一个梦生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要是它性格温顺易于掌控还好,要是个不安分的,那我们麻烦可就大了。”
隔了一会儿,虹若从后面出来了,忙问白菩提发生了何事。
白菩提简单给她解释了一遍,她表示没听懂。白菩提叹了口气,“你不需要听懂,只需要知道有个人要来杀你就足够了。”
“有人要杀我?那我需要让父皇调派羽林军保护我吗?”
“羽林军保护不了你,只有我可以。所以我和你大姐可能要在你这凤阳宫住上一阵子了,直到消灭了那个要杀你的坏人才能离开。”
“哦,那随便呀,菩提哥哥和大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白菩提看着她的眼睛,“你就一点也害怕?可是有人要取你的性命啊!”
“不是有菩提哥哥在嘛。”虹若笑靥如花,“有菩提哥哥在,虹若什么也不怕。”
白菩提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摸出一颗珠子,“还记得这颗珠子吗?”
“这个……不是日渥布当初送我的那个吗?”
“没错,正是日渥布送给你你又转手送给我的那颗幽蓝明珠。这颗珠子是产自婆蓝河的灵珠,恐怕漂沙人都不知道它还有另一番妙用——隔绝梦生子。只要你佩戴上它,梦生子便再也无法接近你。当初我正是看中了它的这番用途才收下,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你手里。算是物归原主了。”
虹若接过白菩提手里的珠子,“要串上绳子戴在脖子上吗?”
“嗯。只要危险没有解除之前,你就不能摘下。”
……
余下的三天我们都在等待假虹若的出现,谁知假虹若没等来,却等来了息珩。
息珩一进来就质问白菩提为什么要住在凤阳宫,还问他知不知道这样会毁了虹若的清誉,白菩提慢悠悠放下茶杯,一五一十把这中间的曲折跟他讲了。息珩听完后把目光转向我:“所以,是你惹的祸?”
我揪着衣服上的线头,含混不清道:“嗯。”
息珩一拍脑门,“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个什么‘梦生子’出现了吗?”
“没有,不过它迟早都是要出现的。”
息珩蹙眉想了一会儿,“行吧,那今晚我和你们一起守着。”
“那是你妹妹,你守着她是应该的。”
“倒是我妹妹,也很快就是别人家媳妇儿了。可恨日渥布那小子回漂沙筹备婚礼去了,不然这件事合该他来做。”
到了晚上,夜交三鼓,虹若上了床休息,我们就藏在她的帐子后面,暗中窥视着殿中动静。
虹若躺在床上一个劲儿地翻身,息珩就斥她:“你好好睡你的觉,别一会儿梦生子来了看见你醒着又给惊跑了。”xiumb.com
“你们三个人六只眼睛盯着我,我睡得着才怪。”虹若一边不安分地踢着被子一边咕哝道。
“睡不着就装睡。我们这边想睡还睡不成呢。”虹若这才别别扭扭躺平了身子合上眼睛,半晌没动静,倒真像是睡着了。
假虹若当晚没有来,我们又守了四天,到了第四天夜里,假虹若终于现身了。
当时已经接近拂晓了,正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刻,我困得眼泪都出来了,隔着朦胧的泪光看到一个半透明的人影飘了进来,距离上次见她,她好像就真实了不少,那种透明感不是很强了。暗中捏了捏白菩提的手,他回捏了我一下,示意看到了。
假虹若飘到虹若床前,看着她甜美的睡颜,露出一道恶毒的笑。拿出了一把匕首。后来我才知道初初离开梦境的梦生子由于身体过于虚薄透明,是伤害不到人的,唯有等它们的身体渐渐实化握得动实物后才会对人构成威胁。
假虹若举起那把匕首就要朝虹若胸口刺落,虹若胸前的幽蓝珠感受到梦生子的气息,蓝光一闪,假虹若被灼开到一丈外,身体撞到茶几上,吐出一口淡蓝色的血。
“就是现在!”白菩提一记光刀劈开帘账,踏着虹若的床冲了出去。我和息珩也在按照事先的安排以最快的速度将梦磷粉撒满了屋子。
梦磷粉是白菩提给的,由梦境焚化得来的一种荧光粉,是梦生子顶怕的东西。
白菩提走到假虹若面前,打开了一个梦境,“现在屋子里都被撒满了梦磷粉,你又被幽蓝珠灼伤,纵是插翅也难逃了,不想吃苦头的话就自己进来罢。”
“为什么?我不过是想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你变成了人,别人就得去死,这就是为什么。身为梦貘,你又是从我的梦里跑出来的,我决不能容你搅乱正常的人类世界。”
“但是你要怎样确定被我搅乱的这个世界不会变得更好?”
“别垂死挣扎了,进来吧。”
假虹若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半透明的手抚上白菩提的脸颊,“按道理说,你的我的主人,我该听你的话,但我实在太贪恋这个世界了,我再也不要回到以前那个世界了。”露出一朵绝美笑容,义无反顾地冲着撒满了梦磷粉的窗子扑来。然后我就看到我此生再也不愿看见第二次的景象。
就像一块肉落到了烧红的烙板上,“嗤”地一声白烟冒起,假虹若的身体在一点点融化,一边融化一边尖叫着。
“自寻死路!”白菩提冲过来,抢过我们手上剩余的梦磷粉一股脑儿地往假虹若身上撒去,窗上滋滋冒着恶心的白沫,魔鬼般的惨叫声震荡着耳膜,把虹若从睡梦中惊醒,“发生了什么事?谁在惨叫?”看到窗边这令人作呕的一幕,又给吓晕过去了。
梦磷粉撒完了,假虹若化成了一滩蓝色的尸水,事情却没有彻底结束。一缕淡蓝色的透明人影自尸水上浮了起来。白菩提待要伸手去抓,一阵疾风骤起,窗子被鼓开,透明人便从鼓开窗缝间钻了过去,随风飘得远了。
“该死!还是给她挣得了一线生机!”
“已经薄成这样了了,应该没大关系吧?”
“只要有一线生机就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毕竟关系到虹若的性命,大意不得。”
“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还是要在这里守着吗?”
“守着倒不用守着,它现在虚弱得紧,避开我们还来不及,哪会自己送上门来。现在是轮到我们去找它了,梦磷粉一旦沾上身,气味十天半个月消退不了。正好方便我们追踪。”又对息珩说,“此事不宜耽搁,我们这就走了。但虹若这边你也千万不能大意,一定要时刻提醒她不能摘下那颗幽蓝珠,无论何时都不可以。”
息珩点头,“我明白。”
就这样,收拾好行囊,我们一大清早就离开了皇宫,踏上了一段我们都未曾预料的艰险旅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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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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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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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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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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