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菩提拉住我,“你跟他撕破了脸,以后我们还怎么在这里住下去?”
“他这样对我们,你还打算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
“他只是利用我们除去了一个对自己不利的对手,并没有损害到我们什么。摊开了挑明了只会让双方都下不来台。你若还想认他这个师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你不想我跟他撕破脸干嘛还要告诉我这些,你明知我的脾气。”
“我是给你提个醒,叫你对他有个提防,别实心实意地还拿他当你那个两小无猜的师弟。”
“谁……谁跟他两小无猜啊……”浓醉之后,酡红上脸。我揉了揉发烫的脸颊,说:“不找他对质可以,但我也不想跟他住在一起了,我明天就去同他说我们搬走。”
“你有银子住客栈吗?”
“我……我可以管他借啊……”
“不愿意住人家的房子,倒好意思借人家的银子。”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这样对我们,借他点银子花那是帮他减轻对我们的愧疚。”
白菩提彻底对我无语,一把扯过我,“别站在外面吹冷风了,回屋睡觉去吧,有什么明天再说。”
“我跟你说,你别当我闹着玩儿的,我明天就找他要银子去。”
“好好好,你想借尽管借,现在先滚回屋去睡觉吧。”我听白菩提的话,回到屋里抱着被子就呼呼睡了过去,第二天睡醒断片儿似的把这茬给忘了,还其乐融融跟息珩一起吃了早点。直到午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气势汹汹闯进了他的书房。
他看着一脸不快的我,放下书卷,过来把我扶到绣团上,“这是谁又惹我沉鱼落雁的师姐不高兴了,待我去教训他给你出气。”
我看着他那张脸,曾经与我秉烛夜谈相知莫逆的师弟的脸,骂他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转为苍凉一笑,“你这个嘴巴,贯会哄我开心。”
“在我心里师姐就是沉鱼落雁嘛。”他拂落我发上的雪花,“快告诉我,是谁欺负你了?”
“哪里就有人欺负我了,再说,我师弟可是当朝太子,谁那么没眼色敢欺负我。”
“没有就好。”走到案前给我倒了杯茶,“尝尝陈郡特贡的雪芽茶,据说只生长在雪峰之巅,愈是风雪凛冽之处成色愈佳。十年来最高的年产也不过二两七钱,只用于皇室特贡。”
我品了品,实在没尝出啥特别的滋味,只能聊胜于无地夸上一句,“这雪芽茶还真是茶如其名,皎洁似雪。”
放下茶杯,斟酌着开口,“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说我一个平民,在东宫讨扰这许久,终究不是……”
“太子,不好了……”没等我把话说完,景禄上气不接下气跑了进来,“太子,不好了,女、女帝她老人家怕……怕是要不行了……”
在大妫疆土之上,若还有谁有资格称为女帝,怕也只有流光女帝息潋了。大妫朝皇子与公主享有同样的继承权,想当年流光女帝就是一个公主,经历了一系列血腥政变当上了女帝。在她执掌大妫朝政的三十年里,政绩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多坏,唯一让人受不了的一点就是太爱打仗了。经常带着大军南征北战,打得周边小国烦不胜烦,索性递上了降书,归顺了大妫。因此也被人称为铁血女帝,又因为当时的年号是流光,亦被人叫做流光女帝。
流光女帝最为世人称颂的是她的美貌,以及与麒麟王凤歌的一段缥缈情史。不过,这一切早已化为历史的尘埃杳不可寻,毕竟麒麟王业已离世,流光女帝亦是年逾百岁的老妪。
息珩曾和我说过,在他小的时候,流光女帝对他极其慈爱,明明是太奶奶,却比奶奶对他还要好。因此一听流光女帝快不行了息珩便心急火燎地赶去了蓬莱宫。
我这边的事当然只能撂下了,溜溜达达回了栖芳苑,进屋子一看,白菩提和小葡萄把行李都打包好了。我惊讶道:“你们也太速度了吧?”
“走都要走了,当然是赶早不赶晚。”理所当然地把一只蓝田玉镇纸收进包裹里,“跟他说完了吗?什么时候走啊?”
我一屁股坐在小杌子上,“还没说呢,他太奶奶快不行了,他赶着看他太奶奶去了。”
“太奶奶?”
“就是流光女帝。”
“她竟然还没死?算算年龄该有一百余岁了吧?”
“一百零三,距她退位都有四五十年了,是大妫少见的长寿帝王。”
“这位女帝有过不少风月逸闻吧,听坊间传言曾三嫁三休,嫁的休的还都是同一个人。”
“是有这么回事,嫁的是麒麟王凤歌,嫁了三次,也休了人家三次。据说若不是凤歌后来成了亲,她还打算嫁他第四次呢。”
白菩提啧啧称奇,看了眼收拾好的包裹,“那我们还走不走啊?”
“暂时不走了吧,流光女帝那头情况不明,我也没办开口。不告而别又不是那么回事。”
于是我们又在东宫蹉跎了几日。
流光女帝的情况很不乐观,只凭一口气吊着,息珩和虹若皆入了蓬莱宫侍疾,东宫一下子冷清得跟什么似的。
这天我在院子里和小葡萄打雪仗,虹若过来了,我闪开小葡萄的雪球,“你不是在蓬莱宫侍疾么,怎么跑这来了?”
“太子哥哥叫我过来给他取一件袍子。”
“这点小事还用劳烦你,随便叫个宫女来取不就行了。”
虹若不怕凉地在石凳上坐下,“主要是我想出来透透气,在蓬莱宫待了这几天,说话要小声走路要小声干什么都要小声,憋屈死了。”
我说:“既然如此,那你陪小葡萄打会儿雪仗,我去给阿珩送袍子。到了那我就说你累了,在东宫睡下了。”
虹若欢呼雀跃,“还是大姐你对我好。”
小葡萄却不乐意了,转过身去,拿屁股对着虹若,“我才不要跟她玩。”
虹若哪容他拒绝,早攒了个雪团扣他头上,小葡萄愤而还击,追着虹若满院子跑。吵闹声把树枝上的麻雀都惊飞了。
我去息珩的寝殿里给他取了衣服,出来时正好撞见白菩提,听说我要去蓬莱宫给息珩送衣服,也要跟我一起去。我说:“你是想去看流光女帝吧?”
“有问题吗?”
“没问题,我也是去看她的,嘿嘿。”
或许是我们期望太高,等真正见到流光女帝本人反倒大失所望了。
满头白发的她躺在金丝楠木床上,瘦小枯干的模样和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妪并没有什么两样,混在人群丝毫不会令人觉得特别,想象不到她年青时是那样一个惊魂夺魄的大美人。
息珩没有信我编的虹若在东宫休息的谎话,一语就拆穿了我,“什么休息,八成又不知跑哪疯去了,她那个性子我还不了解么。”
“既然你知道她心性跳脱也就别埋怨她了,她这些日子也憋的够呛。”不动声色换了个话题,“女帝她怎么样了?能否顺利逃过这一劫?”
息珩摇摇头,“太医说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太难过了,女帝卧床三年,始终不见醒转,若真有仙逝的那一天,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息珩道:“我倒不是看不开这个。我看不开的是太奶奶好像一直有个心愿未了,她始终拖着一口气不肯咽好像也是因为这那个心愿。”
“那你可知道她的那个心愿是什么?”
“这个太奶奶没有明说,不过从她从前透露给我只言片语判断她好像一直在后悔一件事。说要是能重来一次就好了。”
我揉着太阳穴,“那这还真不好办呢,谁知道她那个未了的心愿是什么呢。”ωωω.χΙυΜЬ.Cǒm
“或许我知道。”听我们谈了半天的白菩提这时突然插进一句嘴来。
我和息珩齐齐回首看他。
他抱着手臂,眼睛看向窗外的泠泠细雪,“梦境可以反映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如果她真的有什么强烈的非实现不可的心愿一定会呈现在梦境。”
“这么说……”
白菩提徐徐把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息珩身上,“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和幽草可以去女帝的梦境找出这个心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上我,但我还是下意识地望向息珩,“可以吗?”
息珩犹豫了一会儿,“那就拜托你们了。”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入梦。”
一道流光在我眼前劈开,我尚未来得及准备,身子虚虚一晃,飘飘然如置身云端,等脚下再次传来踏实的触地感,睁眼一看,只见万里黄沙的战场之上,千军万马正朝我们呼啸而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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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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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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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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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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