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她也付出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她原本就虚弱得只剩半条命了,为了让我在清醒意识下进入她编织的梦境又消耗了大量法力,以至油尽灯枯而亡。
那之后息珩回了皇宫,我则带着白菩提四处流浪,足迹遍布大妫八郡十九城。半年前来了天歌定居。
回忆完这些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下床披衣,拿起斩妖剑就去了前庭。庭中人声寂寂,大部分人都还没起,只有息珩因为要上早朝,不得不早起,殿中灯火通明。
我就着昏昧的日光舞了会儿剑,息珩穿戴好朝服从寝殿里出来,经过我身旁时感今怀昔道:“还真是怀念当年跟师姐一起晨练的光景,一晃许多年不练,学的本事全落下了。”
我笑睨他,“你还好意思说,那时你简直是个大懒虫,天天都要我去掀被子才肯起。羞不羞啊。”
“还不是因为你和师父起的太早,每晚练功要练到亥时,第二天卯时不到又该晨练了,谁受得了。”
“作为猎妖师受不了每天卯起亥休,当太子倒是受得了哈。”
“师姐这是在讥讽我?”
“我可不敢讽刺太子殿下。”剑锋滴溜溜一转,破开梅树上的一朵冰花,“好了,你赶紧上朝去吧,回来我给你做胡饼吃。”
他眸子一亮,“那说好了,我要黑芝麻胡桃仁馅的。”
“知道啦,你的口味我还不清楚嘛。”
送走了息珩我进屋洗了把脸便去厨房忙活了,厨房里有现成的发过的面,因此并不费什么功夫,一锅胡饼很快就烙好了,除了息珩要求的胡桃芝麻外,我还加了蜂蜜和酥酪,做成了香甜口味。
又怕息珩吃起来腻口,另煮了一锅红油豆腐脑儿来搭配着吃。
算着时辰,息珩也该下早朝了,我把饭端到小厅里去等他。白菩提酣睡方醒,打着哈欠从屋子里走出来,“唔,什么东西这么香?”
“我做了胡饼,你要吃点吗?”
“要!”
不等白菩提说话,小葡萄摔先从他后面飞奔出来,哈喇子淌了三尺长。
我撕了一块胡饼给他,他咬了一口,又眼巴巴看着锅里的豆腐脑儿。薄薄的一层红油覆在豆腐脑儿上方,热气不易散发,洒下去的葱花也还是翠翠绿绿的,混合着肉沫的香气一起钻入鼻孔,诱得人本就辘辘的饥肠更加饿火中烧。
“不算,不等他了,我们先吃。”
小葡萄欢呼一声,喜孜孜捧过一只粉釉小瓷碗来叫我给他盛。许是被香气引诱的,白菩提居然也破天荒地坐下来陪我们吃了一点。
食至中途隔窗看到一个小太监慌里慌张地跑进宫门,中途还跌了一跤,被景禄看见给训斥了一顿,谁知那小太监接下来不知说了什么,景禄竟然脸色大变,连连道:“这可怎生是好……”
我推门出去,“景禄,发生了什么?”
景禄眼睑通红,“姑娘,可不好了,太子被皇上扒了朝服,关进了闭寒宫。”
大妫皇城里的闭寒宫我是有所耳闻的,能被关进去的皆是犯了讳不可言的重大过错的天潢贵胄,进去的人很少有能活着出来的,大多数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听到息珩进了那里,我焉能不急,忙问景禄道:“他不是好端端去上早朝去了么,怎么就突然惹怒了圣上,被关进了闭寒宫?”
“这个……”景禄搓着手,附到我耳边小声道,“据流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在梅园猥亵萱妃娘娘,被皇上撞了个正着。”
“什么?”我目瞪口呆,依我对息珩的了解,他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十有八九这中间是出了什么岔子。为今之计是先摸清楚状况,想到这里,我回屋里跟白菩提招呼一声便去了虹若的凤阳宫。
虹若也正着急着,“大姐怎么办啊,这次太子捅了这么大的娄子,父皇会不会杀了他呀?”
我问:“你相信是阿珩做的吗?”
虹若头摇的像拨浪鼓,“太子哥哥才不会做那种事,倒是那个萱妃,平时就不安分,没准是她勾引的太子哥哥。”
我说:“事情的真相尚未明了,先不要急着下定论。公主现在不妨去到圣上那里探探口风,看看他老人家对这件事的态度,有没有转圜的余地。等摸清了底细我们再从长计议。”
虹若点头。我陪同她来到了昊帝平时处理政务的勤政殿,让她一个人进去,我在外面候着。朔风凛凛如刀,吹得我耳朵上的坠子旋旋若飞,与头发丝绞在了一块。我正自拆解着,虹若却从大殿里出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陛下说了什么?”
虹若看着我,“父皇说他要见你。”
“见我?”
“嗯。”虹若小鸡啄米似的地点了点头。
我实在想不通昊帝见我所谓何事,怀着疑疑惑惑的心情走进了大殿。殿内金碧辉煌,昊帝正坐于案后批阅奏章。英武的眉眼不怒而威,自成一股帝王气势。因着息珩的关系,小时候我曾有幸见过他一面,时隔多年再见,除了脸上多了一条长长的美髯,他的容貌基本无甚变化。
看到我进来,昊帝自案后抬起头,笑着说:“时隔多年未见,当年的小幽草都长成一个大姑娘了。”
我敛衽为礼,“圣上万岁。”
“无须拘礼。”昊帝把手头上的奏章批阅完,叠在案台上,“看座。”
“不必了。”我说,“我们还是长话短说罢,陛下找我来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昊帝捋须一笑,“你们习武的女孩子就是这点不好,性子急。”
我莞尔:“我的确是个急性子,还请陛下莫要拐弯抹角了。”
“好吧,那我们就开门见山。”昊帝从长案后站起身,负手踱步于玉阶前,“你我也不必相互试探了,你叫虹若来找孤是为了珩儿,孤叫你来亦是为了珩儿——孤自己看着长大孩子孤自己还不了解么,只是这朝廷利益纷争,任何人都可能沦为对方向上爬的垫脚石。你既然要管这个事,就一管到底吧。”
我心领神会:“谢陛下。”
“但孤只能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之后局势会朝什么方向发展,恐怕是孤都无法掌握的了……”
……
从勤政殿出来后天空阴沉得紧,隐隐是风雪欲来的征兆。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走到虹若面前,“走吧。”
“这就走啦,父皇都跟你说了什么?”
“陛下还是信任阿珩的,现今的关键是快点找出证据给阿珩洗清冤屈。”
“那我要怎么办?”
要怎么办?我忽然停下来,静静看了一瞬道旁的积雪,忽然对虹若道:“我们去看看萱妃吧,出了这么大事,她心情想必不会太好受。”
我却想错了。才一踏进萱梦斋宫门,轻灵欢快的曲乐便传了出来,小太监待要通传,给虹若挥手拦下了。顺着敞开的房门直入进去,首当其冲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群翩翩起舞的白衣少女,两侧另有数名乐姬,或怀抱琵琶,或手按陶埙……香风细细,仙乐泠泠,一时间倒真好似置身仙境了。
虹若嫌聒噪地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本公主有话要跟你们娘娘说。”
直到那些优伶退下了,我才算看到萱妃的庐山真面目。还真是个如萱草般妖娆的美人,斜斜卧倒在屋子正中的贵妃榻上,手臂慵懒地支着额头,一旁的兽金香炉内徐徐喷吐着淡紫色的香雾,烟环雾绕中,她恍如个画中人徐徐步下长榻,“还真是扫兴呢。不知公主殿下这次又有什么指教啊?”
虹若道:“不是我要跟你说话,是我大姐要跟你谈谈。”www.xiumb.com
“大姐?”萱妃魅惑的凤眸在我身上睃了一睃,“我怎么记不得我大妫皇室何时出过这么一位公主啊?”
“喂,你说话客气点,她可是我太子哥哥的师姐,我的大姐!”
萱妃拖着尾音长长“哦”了一声,“原来是那个乡下丫头啊。”
虹若正要发火,被我拦下了,施施然上前行礼道:“实不相瞒,这次来拜访娘娘,实是为了太子的事。不知娘娘是否介意将当时的情景描述一遍。幽草感激不尽。”
“有什么好描述的,无非是我在梅园采梅花,被他瞧见了,饿虎扑食一样扑过来。若不是陛下上朝路过,我这身清白早就不在了。”
“那么敢问娘娘,为什么会在天色昏暝,就连花匠都未曾起来的时间出现在梅园?而且,就算娘娘需要梅花,也万万不需要需要劳动自己的千金之躯呀?”
“你才进宫没几天吧?这宫里上上下下哪个不知道本宫有早起的习惯,起的比宫人们早那是常事。至于说为什么要亲自动手采梅,是因为那梅花是用来给陛下沏花茶用的,本宫亲自采显得有诚意不是。”
我还想再问几个问题,可是萱妃已经倦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回答,直接下了逐客令。
从萱梦斋出来后,虹若小声嘟囔道:“我说的没错吧,她就是这样惹人厌。”
“我倒是觉得她蛮有个性。”用指尖接住天空飘落的一片雪花,“不过,从她应付自如的回答来看,我倒有点吃不准她是真的生性直爽还是心机深沉了。”
……
和虹若分手后,我径自回了东宫。东宫那头已是一片愁云惨淡,我和白菩提商量了一会儿,打算趁夜色浓沉的时候潜进闭寒宫,听听息珩的说法。
我预料息珩定会有一番不同的说词,然而等真正见到了他,他却告诉我说他确实冒犯了萱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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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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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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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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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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