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莫名感觉这环境熟悉,四下里一环顾,赫然发现这梦中的场景跟我小时候居住的青山镇如出一辙。难怪那买包子小哥的眉眼似曾相识。于是回望白菩提道:“这梦真奇怪,竟然与我的故乡青山镇一模一样。”
白菩提面无表情道:“原本就是你的梦,出现青山镇有什么奇怪。”
“我的梦?”我敏锐地抓住他话里的重点,“你背着我吃过我的梦?”
他顾左右而言他,“话说这次勉强也称得上故地重游,你不想借这次机会好好逛一逛?”拉着我就要逛起来。我当然不肯,甩开他的手,“你别转移话题,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吃的——”
“哟,这不是幽草姑娘么,好久没见到你了。铺子又上了新的胭脂,你要不要来试试?”一个曾经被我关照过多年生意的胭脂铺老板娘上前来跟我搭话。
我赶紧捧出一脸笑来,说等下次再试。敷衍完了她,一脸精神矍铄的瞿老又拄着拐杖过来了,问我我师父这阵子再干嘛,怎么都不过来找他下棋了。
瞿老是酿酒的一把好手,在酒坊街开有一间酒馆,我师父最喜欢喝他酿的玉心酿,有时候囊中羞涩付不起酒钱就陪瞿老下棋抵债。不过瞿老已经过世很久了,这次能在梦里看见他,我也大感意外。
突然,脑子里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如果瞿老都活着的话,那么……那么师父……想到此处,我顾不得答瞿老的话,忙奔向镇北的虚竹山绿竹林。
白菩提不明所以,跟着追了过来,“发什么疯?”
我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去找我师父啊,如果瞿老都还活着,那我师父也一定活着呢。”
白菩提给我泼冷水,“活着又怎样,你可别忘了,这只是一个梦。”我不理会他的话,继续朝竹林所在的方向跑。ωωω.χΙυΜЬ.Cǒm
等真正到了竹林,我反倒有些近乡情怯了。清风拂面而过,竹海涛涛作响。二十二年前,就是在这里,师父捡走了一个被遗弃的女婴,含辛茹苦地抚养长大,可到了最后那个女孩却……我忽然没脸往里走了。郁郁地对白菩提说:“我们回去吧……”
正待转身往回走,背后兀然响起一把清润男声,“不是说到镇上买包子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包子呢?”
我的身体簌簌颤抖着,那个的声音,像极了师父,像极了与我朝夕相处了十六年的师父。声音的主人久不闻回音,绕到了我跟前来,“师父跟你说话,你这孩子怎么权当没听见?”
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我压抑了四年的泪水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猛然扑到师父怀里,“师父……”
师父拿手轻松摩挲着我的背,“好端端的,哭什么,又叫人欺负了?”
“才没有。”我擦着眼泪,又哭又笑,“我只是想师父了。”
“瞎说,才分开不到半个时辰,你想我做什么。一定是在外头又闯祸了,说吧,这次又闯了什么祸?”
我故作气恼,“都说了没有,师父你怎么不信我呢?”
“真的没有?”
“真的。”
“那就信你一次。”
我拉着师父的手,“师父,我不想吃包子,我想吃你做的菜粥。”
师父无奈摇头,“刚才还说我做的菜粥喂猪猪都不吃,这会子又闹着要吃,你们这些小丫头的心思还真是善变。”
我拖着师父进了屋,师父突然回过头,望向站在原地的白菩提。我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事情要糟。却见师父温润一笑,“小白不进来么?”
白菩提不置可否,却还是跟了上来。
进了屋,师父立即去厨房做饭了,我小蜜蜂似的跟在他身边活忙,帮着洗菜、择菜……师父直夸我懂事了。以前师父还在的时候,也总是下厨做饭,但我从不知搭把手,等来现成的还要抱怨难吃。
现如今我要好好弥补。
白菩提站在门口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把切好蔬菜碎递给师父,走出厨房,“没看我忙着呢么?叫我干嘛?”
他把我拽到外面,压低了声音道:“百里幽草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快想想怎么办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就是百里幽草?”
“不是说你,是梦中的那个。在你来之前,这里还有一个百里幽草,你刚才也听到了,她去买包子了,估计一时片刻的就要回来。”
我立时慌了,“那……那我该怎么办?”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立刻随我离开这,第二杀了她。”
“杀……杀了她?”我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那不就是杀了我自己么……”
“没有第三种选择。”
“也许你可以……”
“那是不可能的。”白菩提一口回绝,“我的本意是想让你离开这,不会帮你杀她。”
“那你呢,既然这梦中有我,自然也就有你,不如我们换着杀,你去杀我,我去杀你。”
白菩提摇头,“你错了,这梦中没有我。”
“你骗人,如果没有你我师父又怎么会认识你?”
白菩提语重心长道:“因为你给这个梦的设定就是这个样子。再者,我之前也同你讲过,梦里的世界是毫无逻辑可言的,他认识我并没有什么奇怪。就像他也没有怀疑为什么出去一趟你的衣服就变了样不是么?”
我六神无主,“可是……可是……”
就在我神经紧张之际,竹林里忽然传来一道清脆女声,“师父,我回来了,买了你最爱吃的芹菜猪肉包子。”
迎面撞见我,吓得把怀里的包子一扔。
瞪眼道:“你是谁?”
我怔怔道:“我、我……”
“是个妖怪吧?”缓过神来的她哼了哼,“花样还真多,想趁我不在的时候变成我的样子对我师父下手,少做梦了!”
率先与我动上了手。
又怎会是我的对手,不出两三招就被我制服了。被我扼住喉咙,死死压制在地上,“对不起,我不想杀你,可是你必须死!”
她使劲儿挣扎着,有几次差点被她反扑。白菩提果然如他所说,冷眼旁观,不肯上来帮我。我双手紧紧锁住她的咽喉,眼看她脸色憋的青紫也不放松,我不断说服着自己,这只是梦,只是梦,她只是个虚幻的人而已。可是那种手刃自己的恐惧还是在我心头悚然蔓延了开。
我看着她的眼睛,手上的力道有一瞬的松懈,她就趁着一瞬的松懈反扑,将我压在下面,牢牢扣住我的脖子。我双眼都翻白了,呼吸艰难。
白菩提的两只手无声无息放到了她的脑袋两侧,轻轻一拧,她的脖子就断掉了,“就知道你搞不定。”踢开“百里幽草”的尸体,拽起我。
清风款款吹过来,脸上凉丝丝的,我这才发现自己哭了,泪水涔涔淌了一脸。白菩提拍了拍我的肩膀,“把眼泪收一收,我去把尸体处理了。”
白菩提前脚抱着尸体离开了,师父后脚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刚才什么事那么吵?”
“没什么,只是在跟小白吵嘴罢了。”我擦干眼泪,挽过他的手臂,没事人似的说笑着,“饭做好了没?我都饿了。”
师父笑呵呵道:“好了好了,就等你吃了。”又教训我道:“小白那孩子比你小,你别总是动不动就欺负人家。他去哪了?还回来吃饭吗?”
“他被我气跑了,不用管他,我们先吃。”
“你呀。”
终于坐到饭桌前吃上饭了,师父像从前一样,不断往我碗里挟着菜,总怕我吃不饱的样子。如果这不是梦境该多好啊,天知道,为了这一刻的温馨,我情愿拿十年寿命去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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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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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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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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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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