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你了。”长发男孩摸了摸边榕的头发,“我的名字叫池鱼,你可以叫我小鱼哥哥。你呢,叫什么名字?”
边榕点点头:“边榕。”
池鱼将手帕和嬉笑的表情一起收好,柔声问:“那么榕儿,你可以告诉小鱼哥哥,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边榕抽了抽鼻子:“我妈妈她……她病了,病得很重,需要动手术,医生说很危险。”
“嗨。”池鱼摆摆手,“不就是动手术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以前就动过手术,”他拉起自己的t恤,露出腹部上那道蜿蜒狰狞的伤疤,“你看,现在好了,我还不是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边榕一手捏着玻璃珠,一手握着小花,紧紧抿着嘴唇:“可是,可是医生说要将我妈妈的肺叶切除。”
池鱼笑得满脸皱纹:“哎呀呀,榕儿我告诉你,每个人都有五片肺叶,只切除一片的话,是不会对身体产生任何不良影响的。就是不能干重活,不过榕儿可以帮妈妈的忙呀。”
边榕垂下眼帘,声音很低很低:“真的吗?”
“当当当当!”池鱼将两只手在面前重叠,用力搓了搓,便多出来两样东西,一根吸管,一条毛线,“不信的话,我可以做个试验给你看看。”
边榕立即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满怀期待地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孩。琇書網
池鱼左手握住吸管,右手握住毛线,缓缓道:“这根吸管,就相当于你妈妈的肺,看,两者都可以吸气嘛。这条毛线呢,就相当于你妈妈的身体,看起来柔软实际上却很坚韧,可以以柔克刚,为你遮风挡雨。看好了,接下来,我要将这根毛线穿进这根吸管,对,就这样,完全穿进去,两者合为一体。然后,重头戏来啦。”他将套上吸管的毛线对折,然后掏出一柄剪刀,在对折处用力剪了下去,“这就是手术刀,医生像我一样剪掉了你妈妈五分之一的肺叶,好,让我们将生病的肺叶丢掉。”他用手紧紧捂住“伤口”,“刚刚我已经完成了手术,你猜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边榕差点就哭出来:“我妈妈……我妈妈她被你剪成了两段!”
“不要慌,看好喽。”池鱼握住毛线的一头,慢慢从被剪断的吸管里面往外拉,一直到完全拉出来,毛线仍然是完整的一条,连半点痕迹都没有。
边榕看得分明,吸管和毛线套在一起,两者一起被剪刀剪成两段,可实际上,吸管确实变成了两段,但是毛线却仍然保持完整。“这是怎么回事?”
池鱼得意地笑笑:“这就是魔术。魔术告诉我们,眼泪也会开出花朵,一刀两断仍能藕断丝连。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失去希望。”
从那时起,边榕便开始钻研魔术,她很快就破解了吸管与毛线的奥秘。所谓江湖一张纸,戳破不值半文钱,这个魔术其实很简单,窍门就在吸管上。这根吸管首先必须是不透明的。其次必须提前动点手脚,也就是在最中间的位置,纵向切开一条口子。当毛线穿过吸管,然后一起对折,在用剪刀剪断吸管时,魔术师用手握住折叠处的下方,然后用力从两边往下拽毛线,如此一来,最中间的毛线并从口子里被拽了出来,整体的形状就像大写字母“a”。由于吸管是不透明的,而魔术师的手又挡住了a中间的横线,观众自然无法知晓其中的变化,还以为毛线和吸管依旧完全重叠在一起。当剪刀减掉a的尖角时,那条毛线其实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接下来就被魔术师拉了出来。
手术很成功,肺叶切除后进行的8个病理切片检验结果都呈阳性,妈妈终于从病魔的魔爪下逃过一劫。不过那个名叫池鱼的长发男孩,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他好像是上帝向人间伸出的手,在关键时刻拉了边榕一把。
两年前,一个名叫“池先生”的魔术师横空出世,他在表演时总是戴着面具,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由于脑洞巨大无比,创意骇人听闻,被一部分人称为“上帝之手”。
第六感告诉边榕,“池先生”与记忆中的小鱼哥哥一定存在着莫大的联系,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这个时候,边榕多灾多难的妈妈早已患上了阿兹海默症,这是一种记忆力会逐渐丧失的怪病,俗称老年痴呆。医生说最后的结果是忘记一切,自然也包括边榕,然后陷入沉眠,成为活死人。也许偶尔会醒过来,但失去的记忆却再也找不回来。
边榕也已经从当年懵懂的小女孩成长为可以独立在小剧场表演魔术的练习生,无论遇到何种艰难困苦,她总是会想起那句话。“魔术告诉我们,眼泪也会开出花朵,一刀两断仍能藕断丝连。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失去希望。”
“边侄女,边侄女?”院长身不由己地打断了边榕的回忆,“现在太晚了,要不你就别回去了,就在你妈妈的病房里加一张床,不需要另外收费。”
边榕摇了摇头:“不了,我明天早上七点就要去悲喜……天堂魔术团报道,现在还要回去准备。”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这是很明显的借口,她只不过是无法面将自己当成黄蓉的妈妈。
“可是……”院长皱紧了眉头,“最近有风声说,在隔壁闲云市接连杀害魔术师的连环杀手逃窜到我们暮云市了,而且还准备继续作案,侄女儿你也是魔术师……如果不是你执意要求我一定要在你母亲醒来的第一时间通知你,我绝对不会再大半夜里给你打电话的。”
“放心啦院长,那个凶手的目标都是成名魔术师,我这个籍籍无名的练习生,恐怕他还看不上眼吧,哈哈。”边榕自嘲地笑了笑,与院长挥手作别,她很快就会知道,原来在不起眼的八风疗养院当中,恰好还真有位成名魔术师,就连照壁上的对联,也是出自此人手笔。
此人复姓司徒,单名一个义字,早年间曾经火过一段时间,后来江郎才尽,便从魔术界销声匿迹。不过据他本人的说法,这是向佛祖靠拢的第一步,进入“八风”的境界。佛家所谓的“八风”,指的是利、衰、毁、誉、称、讥、苦、乐,四顺四逆总共八件事。司徒义是院长的好友,他经常吹嘘说魔术师应该像自己这样任由八风吹不动,也就是无论遇到八风中的任何一风时,情绪都要不为所动。可惜的是,当司徒义听到故友孙仁和薛礼相继惨死之后,情绪产生了极大的波动,整天疑神疑鬼的,这不,几乎是在边榕抵达的同时,他接到了另一名故友杨智的电话,独自一人遛出了八风疗养院。
出了院门后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沥青路,两旁古木参天,枝叶扶疏,距离路口大约要走五分钟,司徒义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五分钟。
司徒义很幸运地在路口拦到了一辆草绿色的出租车,可是左右车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将自己八风吹不动的人设抛到九霄云外,有些焦躁地吼道:“师傅,你快下来帮忙看看是怎么回事啊,我赶时间!”
戴着鸭舌帽的司机钻出驾驶室,他趁司徒义不备,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绳索套在了对方的脖颈上,毫不留情地用力往后拉紧,同时冷笑道:“我看,你还是赶时间去投胎吧。”
司徒义倒地大约两小时后,边榕从八风疗养院离开,走着走着,在路灯昏暗的灯光下,她看见不远处的路面上放着一条绳索,大约拇指粗细,就像一条匍匐的蛇在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噬咬过往行人的咽喉。
绳索是魔术师最常用的道具之一,出于职业习惯,边榕将面前这条来时还不曾见到的绳索捡起来,掂在手里随意摆弄了几个小魔术。突然,她停住了脚步,在几米外的前方,地上仰面朝天躺着一个人,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具尸体。
尸体正是司徒义,他那双贼眉下面的鼠眼虽未完全模糊呆滞,但再也不会转动,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脖颈间的那道勒痕,就像一条紫红色的虫子,趴在苍白的皮肉上吞噬着宿主的生命力。
伴随着短促而沉重的警笛声,一台警车呼啸而至,从车上跳下来一男一女两名便衣,为首的身材魁梧,已经拔出64式手枪,同时厉声喝道:“举起手来,伏地不杀!”声如巨雷,势若奔马。
边榕就像陷入了一场梦魇,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何有人会死在自己面前,又为何警察会来得这么快?她使劲眨着眼睛,终于再次看清楚了那道勒痕,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的绳索很可能就是凶器,连忙惊慌地将其丢在地上。
这个自保的动作显然让后面那名下车的女便衣有些紧张,她似乎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场面,连话都说不利索,只顾着哆哆嗦嗦:“你……你再……再动我就开枪了!”而事实是,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带枪。
为首的男便衣用左手小指在空中虚画了一个圈,示意同伴不要紧张,同时镇定自若地说:“我是市刑侦大队的副队长周辛树,旁边这位是我的副手唐甜,现在我们怀疑你与一起谋杀案有关,请跟我们回局里协助调查。”
边榕慢慢转过头看向那名警察,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我没有杀人,我怎么会杀人呢……”
看清楚边榕的脸,周辛树突然呆住了,这些年来,他做过很多次类似的美梦,什么样匪夷所思的场景都有所涉及,但是从未有过像今夜这般真实的体验。那个女人近在咫尺,熟悉的眉眼正如记忆中那般从未改变。难道这个世上真有上帝存在,祂大发慈悲,将她送回来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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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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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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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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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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