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辛虽极力保持镇定,可刚才的那瞬又慌张又羞怯的模样却没有逃过叶笙的眼睛。他感觉心情不错,回道:“好一会儿了。”
叶笙这话答得很是含糊,可是谭辛却有些心虚,尤其是看到叶笙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定一字不漏地落入了他的耳朵里去。
“那个,方才……方才我与阿苏姑娘开玩笑,你不必当真。”想起刚才所言,谭辛两颊腾起两朵红云,连看都不敢看叶笙了,只恨没有地儿可藏。
除了灶台之外,厨房里还摆了套木质粗糙的桌椅,叶笙却半分也不在意,二话不说就捧着那碗凉了一半的面坐了下来:“你素来就不是一个爱随意开玩笑的人。不过,若方才果真是玩笑话,我很在意。”他抬眸看向谭辛,屋子里灯光微弱,可是他的眼睛却十分亮,“我会很不开心。”
谭辛眼睫颤动了几下,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叶笙见她如此,嘴角微微翘起,他收回视线,低头开始吃面。谭辛这才回过神来阻止他:“都冷了,快别吃了。”
叶笙手中的筷子并没有停下,他并不觉得冷,反之觉得温暖至极。
谭辛眼看着那面都坨成一团,根本就分不清原来的面目,懊恼地将自己数落了好几番,终于硬着头皮道:“你若真想吃,我重新给你做一碗如何?”
叶笙含下一口面,觉得谭辛此时的模样十分有趣,想起她为了给自己做面,竟偷偷地钻到厨房里学,又想起她方才与阿苏说的那番话,他的心里仿佛淌过一阵热流,眼神和语气越发柔和:“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不过今日这么多碗,想必也够了,你坐下来吧。”wWW.ΧìǔΜЬ.CǒΜ
谭辛见他好像是真的高兴,便依言坐在了叶笙的对面,看着面前的几碗不成形的面,她语气里充满了歉意,道:“我是真心想给你做碗面,怎想手拙至此,半分没有进步,先前跟着我母亲学做茶糕时,本以为是茶糕难做,现在想来,是我在这方面并无半分天赋。我连面都是做不好的。”
叶笙不以为意:“既是真心做的,那便好吃。”
他果真将手中的那碗面尽数给吃了,眼见他就要端起第二碗,谭辛终于忍不住提醒他:“先前你已经用过饭了。”
叶笙瞧她,眼睛里竟然藏了一丝委屈:“只喝了两口酒,便没有再吃了。”
谭辛记得那时叶笙曾问她要不要先回去,然而她却心心念念着等席间散去要与阿苏学做面的事,故而拒绝了叶笙的要求。
“那时你已经喝了三杯酒了,可我知道你并无酒量,我担心你喝多,便想着早点带你回去,你却不应。”
好不容易讨了个清闲的时间,她只当叶笙会同流云和飞羽好好热闹一番,却不曾想到他一直在关注着自己。她喝了几口酒,吃了几口菜,有没有醉他都清清楚楚,可她当时却丝毫没有顾忌他的心情。
念及此处,谭辛心情复杂,又是懊恼又是感动,道:“对不起,我——”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叶笙却打断了她,“你没有对不起我,相反,是我没有顾忌到你的心情。若早知你不想离开,是为了躲在这里做面,我便不会提前走。”
这本是一句很美好的话,可谭辛还是被叶笙口中‘躲’字而说得不自在,她干笑了一声,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叶笙,只好匆匆地避开视线,不自然地轻轻咳嗽了一声:“上次在寒月楼我便答应过你,一定要给你做一碗面,阿苏姑娘厨艺不错,我便想着跟她学学。本以为你已回府,未曾料到你竟又折返,寻到这来。早知如此,便早些跟着你回去,也不必如此……”
丢了脸皮。
可不是丢了脸皮吗?想到先前的话被叶笙全数听了去,她又觉得一阵尴尬。
然则叶笙确实脸不红心不跳,俊逸的眉毛挑着,眉梢隐隐带着一丝欢喜,他情绪向来藏得深,便是心情不错,也难以瞧出来。还待说话,屋外就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原是流云和飞羽二人喝高了,正在手舞足蹈地耍着酒疯,流云也就罢了,平日里本就跳脱,此番醉了疯癫了点也无甚奇怪,偏偏素来冷静的飞羽也跟在他屁股后面嚷了起来,嚷得叶笙有些头痛。
谭辛无奈笑道:“随他们去吧,平日里拘着他们,也该放松了。”对于流云和飞羽二人,她到底还是多了感激的,一路走来,那两人确实帮了她不少忙。
叶笙并没有放弃碗中已经凉了的面条,边吃边道:“事情还未真正开始,那黄鹂的行踪也还没有找到,哪里有时间放松。”话虽如此,到底也不曾再多说那二人什么,只是听了这话,谭辛反倒沉重起来。
确实,他们还未去京城,傅实之事也尚未解决,一切还没有开始。
许是看到了她的担忧,叶笙安慰道:“放心吧,我们会赢的。”
谭辛牵起嘴角勉强笑了笑,见面已凉透,而且他先前做了好几碗,若真要吃完,估计叶笙得三天不用吃法了,刚准备将叶笙跟前的碗给夺回来,阿苏就匆匆地跑了进来,为难而又担忧地道:“叶大人,谭姑娘,你们且管管流云他们!”
谭辛忙问:“他们如何了?”
阿苏抿了抿唇,胆怯地扫了眼叶笙才回道:“流云在院子里边打架。”
叶笙不以为意:“无碍。这两人平常互殴惯了。”
叶笙说得云淡风轻,阿苏却是脸色一白,‘啊’地惊叫了一声:“只是现下他们都醉了,下手没有轻重,不比平常,容易生事……”
谭辛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也看向叶笙,叶笙本想说一句真的不要紧,见谭辛已经站起身来,便改口道:“去看看。”
流云飞羽二人跟了他这么多年,什么德行他还不清楚?从前在北地,风沙蔓延,无甚繁华盛景,无聊的紧了,他们就蹲在荒山上偷偷喝酒,别说他们二人,就是叶笙自己都不知醉过多少回,早就将那两个小子醉后的丑态看得清清楚楚。
彼时流云和飞羽显然并不知道自家主子正要带人看自己的笑话,无辜地在院子里窜来窜去。沈风家的院子并不大,前前后后不过摆了六张大桌,来吃酒的宴客也算不上多,如今夜已深,除了个别住的比较远的亲戚不得不在他家落脚之外,其余皆已离开。几个前来帮忙的婆子头疼地收拾着桌子,都到这二位乃江宁的大人,不敢赶人,只得任由他们在这里疯耍。
“飞羽,你休要唬我,大人他早就回去了,他看不见咱们的!”流云一身酒气地抱着面前的大树,眼珠快要翻到天上去了,“来,飞羽,唱首曲子,我给你鼓掌!”
“不唱。”
飞羽抱着一把木凳子蹲在桌上,死也不肯让婆子来收拾,仿佛在守护着自己的领地,婆子又是无奈又是为难,只听他在那儿傻笑:“等回去再唱,到时你要把大人拉起来一起听,你们都要夸我。”
叶笙:“……”
谭辛:“……”
看到他们来了,婆子们仿佛看到了救星:“两位小兄弟喝多了,更深露重的,未免着凉,大人您看……”这话虽说的小心翼翼,可语气的却是满满的哀怨,一心只巴着这两个祖宗赶快离开,好让他们收工。
谭辛瞧着那两个已经不省人事的家伙,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忍住笑,她礼貌地给几个婆子道完歉,才对叶笙道:“运回去吧。”
兴许是醉得厉害,这二人竟真的不分轻重起来,叶笙亲自去拉也不买账,特别是流云,怎么劝都不肯松开,只紧紧地抱着树,倒真像个耍赖的孩童。叶笙没耐心哄他,脸色也沉了下来。
见叶笙脸色越来越黑,一旁的阿苏有些担忧地看向流云,挣扎了好半天下鼓起勇气说道:“两位大人醉了,想必也不方便回去,我家远亲不多,算来还多了间屋子,不如委屈他们二人在此歇上一晚,如何?”
这话到底还是说的唐突了些,阿苏说完也后悔了,心道自己刚才不该那般冲动,流云飞羽乃是叶大人身边的人,如何能委屈在她这里住下。
哪知叶笙却并未反对,谭辛知道阿苏心中顾虑,便笑着安抚道:“如此,便麻烦阿苏姑娘了。”
阿苏闻言忙摆手,示意无碍。好不容易才将那两人安置好,谭辛这才想起夜是真的深了,欲与叶笙一同离开。让他们这么晚赶回去,阿苏觉得很过意不去,只是他们家确实简陋,再没有多余的屋子可以留人,连道了好几句歉都缓不过来。
谭辛觉得这个女孩子真的太小心翼翼,拉着她悄悄说了好些话,这才随叶笙离开。
叶笙来时将马栓到了院外,待二人出了门,连马都在打盹,直到叶笙拍了拍它的背,才懒洋洋地直起身来。
谭辛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它的脑袋,开玩笑道:“好在阿苏姑娘将他二人留住,否则可就苦了它了。”马儿在它手心里里蹭了蹭,以示亲近,谭辛见了越发欢喜,又轻轻地帮它顺了顺毛,“我鲜少接触马,也不清楚马的习性,这匹如此温顺,叫人喜欢的紧,是不是马儿都是如此?”
叶笙的嘴角在夜色中牵起,他扶着谭辛上马,道:“自然不是。骏马素爱驰骋于疆场,性子多倔且野,这匹倒是另外。”他似乎想到了一些往事,神情变得有些怅惘,“譬如我从前那匹,连人都是不服的。”
然则自打谭辛认识叶笙起,便从未见他骑过马,除了眼下这匹,也未曾见府中马厩里栓有其他的,念及叶笙的过去,她自然明白他口中所指的是远在北地驰骋疆场的日子。叶笙牵着马绳,站在前方,月光恰巧不偏不倚地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眉眼里的情绪勾出了三分。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问道:“那么它又是如何服你的呢?”
若在往时,叶笙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别人面前谈及自己的过去,莫说旁人,连同他自己都会有意地逃避。只是如今却不同了,不知从何时开始,那段仿佛被压抑在蚕茧里的记忆已经不再想从前那般忌惮光明,他正一点一点地往外爬,尽管艰难,却不抵触。
这点,连流云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叶笙默了片刻,就在谭辛以为他不会接自己的话时,突然听到一阵浅浅的轻笑。是叶笙在笑,同往常惯有的冷笑不一样,月光之下,她仿佛看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只听他道:“他性子如此桀骜,起初自然是不服我的,当年为了驯服它,折腾了我一身伤。它不服输,我更是不服,我便与它整整僵持了一天一夜,待翌日日升之时,它终于甘心降服了。它跟了我两年,刀枪舔血的日子过得不少,也算是见过世面。”叶笙顿了顿,收起嘴角的笑意,素来平静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痛色,“只是在我彻底离开北地的前一个月,它便死于沙场之上。”
叶笙彻底离开北地之前,刚好是虞林之战结束之时。
“它叫炳耀。”叶笙又道,“取昭扬之意,也不枉它桀骜一世。”
谭辛神情凝重,见他眉间留有落寞之色,便转移话题道,指着叶笙手中牵着的这匹:“那么依你之见,它又该叫做何名呢?”
叶笙上前摸了摸马头,理了理它那被微微凌乱的鬃毛,凝神思索片刻,道:“此马性格温和,却异常矫健,不如叫它三寻如何?”
七尺曰寻,前人以蹄间三寻来形容骏马飞驰之快,这名字倒也适合它。谭辛十分满意:“好名字。”她有模有样地对三寻道,“既然如此,那三寻往后定要稳稳当当地载着这位大人,保护他一直平安顺遂。他的脾气可是不大好呢,倘若你惹恼了他,他就会禁你的足,让你一辈子待在那个小马厩里,如此,你可服?”
三寻往前踏了一步,讨好地在叶笙的手心里蹭了好一会儿,那副小心翼翼的姿态,逗得二人齐齐笑出了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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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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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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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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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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