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然后,叶笙就在谭辛错愕的目光下缓缓拿起筷子,又将自己碗里的那几片牛肉一一夹进来谭辛的碗里。
谭辛:“???”
“好吃就多吃点。”
谭辛:“……”
她突然觉得,今天的叶笙走火入魔了。
回想起刚刚在陆家的事,才大概明白了几分,凶手入网,兴许……是高兴的吧。
原来大人高兴是这副模样的啊……
只听叶笙又道:“之前我答应过你,若你帮我结了吴家的案子,便帮你调查你父亲一案,后因为陆家突然出事而被耽搁,如今,也该好好理理那件事了。”
谭辛抬起头,睁着一双极清亮的眼睛:“大人……”
“那日我便跟你说过,此案非比寻常,你……可做好了准备?”
兴许是激动过头了,谭辛手微微抖了下,一根竹筷挑了些许汤汁,溅到自己的脸上。
叶笙看着她脸上的零零点点的汤水,眉头一皱:“先擦擦。”
谭辛这才意识到脸上被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帕子擦了擦:“我……我就是太高兴了。”
叶笙淡声道:“别高兴的太早。”
这是叶笙第二次对她说这句话。
谭辛点头:“多谢,多谢大人,流云说的没错,你果真是个好人。”
叶笙好像轻轻地‘哼’了一声:“凡事不要太早下定论,你才见我几次?”
谭辛微微弯了一下唇角,眼中流淌着细碎的笑意:“我知道的,你是好人,不会错。”
叶笙耐心地跟她分析着,谭辛听地认真,不知不觉中,那碗银丝面已经见底,临走之前才发现,叶笙竟真的一口未动。
谭辛突然觉得很抱歉:“不好意思啊,本来是打算陪你来吃面的,没想到一口也没吃成,反倒是我……”她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要不等得了空,如果大人不嫌弃,我再请你来一顿好不好?”
数不清流云是第几次往外张望了,飞羽被他的来来去去的身影晃得难受,终于忍不住道:“流云,你能不能安静点?”
流云压根就不理会他的数落,显然另有心事:“现在什么时辰了?”
“亥时末了。”
流云跳过来道:“你难道,都没有一点担心的吗?”
飞羽好笑地看着他:“大人是那种让人担心的人吗?他既让我们好好等着,必然是心里有数的。”
流云不置可否:“我当然相信大人,可是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事,万一——”说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好像失言了,只好堪堪将舌尖的话给咽了下去,换了个意思,“我是说,有些事大人不方便处理,还是我们来比较合适。谭姑娘终归是女人,若真遇上什么,哪有我们得力。”
飞羽挑了一下眉:“劝你一件事,可别小看了谭姑娘。”
流云为自己辩驳道:“我没小看她。”他蹲到飞羽跟前,压低了声音,“大人此次行动独独带上了她,想必将她看得比你我多重,我又岂敢小看了她?”
飞羽觉得好笑:“你这是在跟大人吃女人的醋吗?”
流云没心没肺地锤了他一下:“我倒是想吃上一回,可咱大人不给机会是不是?”
不然,也不用光棍这么多年了是不是?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两人却都心知肚明,想想便觉得好笑,可笑完一阵,就再笑不下去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沉默着。
他们自打记事就跟着叶笙,一起练功,一起出外,一起去北地,一起来江宁,无论是华衣暖寝,还是刀光剑影,叶笙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们就跟在后面,仿若两道影子,从未离开过。
很多人都认为,主人与影卫之间的关系大概是,你为我挡刀是你的责任,只存在理所应当,算不得生死之交,不光别人,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可风风雨雨十数载,有些东西好像并不像他们一开始所想的那样。
譬如总会有人告诉你,你其实并不卑贱,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理所应当的事,平等的情感往往比不平等的身份更有说服力。
尤其幸运的,他们遇上了那个人。
还是那样的人生,还是沿着同一条轨迹走,可多了几分心甘情愿,路上好像也不是那般索然无味了。
可是风雨同舟这么多年了,他们的大人呐,始终是那么的口不对心,明明满身伤痕,却吭都不吭一声,明明比谁都难过,却又要表现地比谁都坚忍,真是个让人无法省心的人。
流云踢飞了一块石头:“倔死了。”
飞羽难得地与他意见相同:“是挺倔的。”
流云垂下眼:“可是想想,我好难过,替他难过。”
飞羽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放心吧,总有一天,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大人他……总会想明白的。”
“你们俩在嘀咕什么呢?”
后背突然传来一记慵懒的声音,仿佛石子骤然落入水中,打散了他们心中的惆怅。
“太……二公子?”流云转头看了眼谢昀怀,奇怪道,“您在这儿做什么?”
谢昀怀走了过来:“这话应该我问你们才对吧,你们俩不睡觉,躲在这里窃窃私语,是想做什么?”
“我们——”流云刚想提起那事,可想起叶笙的吩咐,决定还是不说了,便转口道,“我、我们出来解手。”
谢昀怀面色古怪地看着他俩:“大男人的,还约着一起解手,你们还真是……你们家大人呢?”
“大人他,他已经休息了!”流云不安地眨了眨眼。
谢昀怀掏了掏耳朵,责备道:“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吵得我耳朵疼。”
飞羽碰了一下流云,流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过于紧张了。可仔细想想,这事也没什么好紧张的,谢昀怀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叶笙不管他,他也应该没有那个闲心对叶笙问冬问西的。
况且大人只是去干正事,又不是上战场,真是……
可他为什么连看都不敢看谢昀怀呢??!
“对不住啊二公子,我实在憋得慌,我我我不奉陪了!”
谢昀怀看着一阵风般消失的流云,简直不明所以。
他像见了白痴的表情问飞羽:“他怎么了?”
飞羽扶额道:“大概吃坏了肚子。”
谢昀怀刚要抬脚往里走,流云‘呼啦’一声又冲了回来,还喘着气,仿佛见着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飞羽蹙眉:“又怎么了?”
“大人他回来了!”
谢昀怀停下脚步,莫名其妙地转过过身:“你刚才不是说,阿笙他已经睡了吗?”m.χIùmЬ.CǒM
流云道:“二公子,一会儿再给您解释!”
流云和飞羽二人等得焦急,一看到叶笙远远地走来,就奔了过去,叶笙却只留下一句:“明天再说。”
两人的话被堵住,只好不再多问。只是看到谭辛之后,流云那松了一口的气却再次提了上来。
“谭姑娘,你的头发……”
飞羽这才注意到谭辛头发披散着,他到底比流云心细些,很快便找到了叶笙的手。
他惊诧道:“大人,您受伤了?”
不远处传来谢昀怀的声音:“谭姑娘,你的发带怎么跑到叶大人的手上去了?”
谢昀怀语气一向懒懒的,这话听来,更是添了几分不寻常的味道来。
“大人受伤了,我……”
流云忙检查起叶笙的手来,担忧道:“包得这么精细,想必是很严重了。”
叶笙:“……”
“好了好了,散了吧,困死我了,大晚上一个个的都不想睡觉。”谢昀怀懒懒地嘟囔道,又对流云道,“你也不用解释了。我都明白,呃……那个,你们自便,我先睡了,阿笙记得给自己上药,哦不,谭姑娘,记得给他上药。”
谭辛:“……”
叶笙:“……”
流云飞羽面面相觑,总觉得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谭辛一个人回了房,脑子里却有些乱,一来是陆家的案子终于结了,个中的牵扯让她不免有些唏嘘,一来是关于父亲的事,叶笙在面馆里面跟她提的那些她其实都明白,其中所牵涉的,自然也不仅仅是个人问题,而是各方势力的考量。
总归来说,这件案子也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叶笙竟然真的会帮她。若他参与其中,会不会被波及?这点叶笙不可能想不到,可他为何还会继续帮她呢?
原本只想进来看一下当时的卷宗,了解一下大致情况,仅此而已。却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参与其中。
有点意外,有点惊讶,有觉得不安。
万一……真的影响到他了怎么办?
想着想着,谭辛的意识渐渐变模糊了,以至于陷入昏暗中沉沉睡去。
一大早就有人来击鼓鸣冤了,来往的路人纷纷停下脚步,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门前的人。
有人伸长了脖子:“那敲鼓的人是谁啊?”
“不知道,没见过。”
“我怎么觉着……她长得像……陆家的姑娘呢?我见我那姑娘,不会吧,人不是刚死吗?”
这话听着怪诡异的,周围有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讨论声立马像潮水一般铺散开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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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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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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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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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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