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侄子前段时间不是刚从杭城回来嘛,你猜他在那见到了谁?”有人道。
“哦?见着谁了?”
“就咱们先前的那位按察使谭大人。”
“他不是被罢官卸职了嘛,我说怎么听不到他的消息了,原来是躲去了杭城了。”来人声音拔高了几分,里面隐隐带了些愤懑,“谭大人的盛名在江宁传了这么多年,大家都一直敬他为青天大老爷,可谁又能想得到,所谓的青天不过是徒有虚表呢?好在苍天有眼,圣上英明,这才将那伪君子给治了。”
旁边的妇人轻轻地推搡了她一下,示意她声音小一点。
“怕什么,我说的是实话,他瞒骗我们这么多年,说一句还对不起他了?表面上两袖清风,暗地里却同奸商勾结,谋利不义之财,贪官!”
“要我说,你我都是皇天下小小的百姓,什么事也只能道听途说知晓个边边角角,里面的弯弯绕绕又岂是你我能够看得清的呢?事情究竟如何,我们也只有听的份,谭大人为官这么多年,替我们这一方百姓解决了不少纷扰,依我看来,这已经是难得了,况且”说到这里,妇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况且谭大人他已经去了,这件事也就放了吧。”
“什么?去了?”妇人眉毛一动,惊诧地差点丢了手上的篮子,“怎么去的?”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我侄子在杭城乡下偶然见着他的殓棺,听说是自缢而亡,也是凄惨。”m.χIùmЬ.CǒM
“……啊”妇人唏嘘了一声,“自缢啊……该不是是心虚,良心上过不去吧,可就算是自缢,他身上的污点也洗不清喽,纵然我们不提,也会有别人来议论,是污点啊,就难洗清……世道……”
谭辛不知道自己怎么晕乎乎地走远的,周围依旧充满闹意,可是她却觉得心中仿佛堵了一块石头,凉飕飕的。说起来,这条街倒是从未荒芜过,走的走,散的散,它却永远都不会变。记得她第一次随父亲来江宁时,也是站在这里,也是像这般繁华热闹的,奇怪的是,她当时却一点也不觉得陌生,反倒是现在,她真切地感觉到了陌生和寒意。
父亲给了这个城满腔热血,而这座城却给了他最致命的背叛。
她曾在这里住了段时间,自母亲患上恶疾去后,便又辗转回到在杭城老家同祖父祖母一起生活了,而他的父亲谭旬,便独自留在江宁任职。
一晃多年已过,父亲的脸已经越来越模糊,渐渐的,只能成为记忆中的模样。
所有人都说,江宁按察使大人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她也知道他的眉头里笼着的永远都是江宁百姓的喜怒哀乐,只是如今,所有的热血都成了虚妄和笑话,数年间呕心沥血堆起来的盛名竟然可以在一夕之间被推的体无完肤,就算是在形神俱灭之后,也依然被人狠狠地戳着脊梁骨。
真是可笑。
他成了万人唾骂的贪官,而她,则真正地成了一名孤儿。
空气中还残留着食物的香味,太阳也在渐渐西沉,少女突然停下脚步,她抬头望着昏黄的天,半掩在袖子里的粉拳暗暗握紧,明媚的眸子里闪着坚定。
黑暗即将笼来,明天已经不远了,父亲的清明,她一定要亲自讨回来,让世人看看,究竟什么才是白,什么才是黑。
叶笙说话算话,还真的让人给她收拾了一间屋子,当谭辛将收拾好东西进门后,却发现里面出奇地安静,好在遇上了流云,这才问道:“大人不在府里吗?”
流云看到她十分高兴,很热心地回道:“是这样的,大人的一位朋友来江宁了,所以,现在正在外边陪那位呢。”
“是这样啊。”知道了始末,谭辛点了点头头,没有多问。
流云抱怨道:“其实我也想出去的,可是大人不带我,带飞羽去了,很无聊啊,还好你来了……”
流云是个跳脱性子,逢谁都能说上几句,有点大大咧咧的,一看见谭辛过来,竟也没所顾忌,拉着她就说话:“之前你跟我说,你的名字叫谭辛是吧,其实我都知道了,你……你是那位谭大人的女儿,你这么做,是为了你的父亲?”
天空已经黑透了,游廊上挂着的灯忽明忽灭,流云看不清面前人的神色,只知道那人的声音好像有些低沉。
“是。”
流云环手靠在石柱上,似是安慰道:“说实话,我还是很佩服你的,独身一人来到这儿,勇气可嘉,谭大人的事我听说过的,我相信他。”
谭辛一怔,抬头:“你真的……相信?”
“嗯。”流云笃定道。
“为……什么?”
流云脱口而出:“想想就知道了,那么勤恳又低调的人,怎么会和做这样的事呢?”说到这里他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虽然这话是我们大人说的,但是我很同意,所以,我也是这么想的。”
谭辛抬起头,有些闷闷地道:“大人……真这么说?”
流云重重地点头:“当然是真的,大人这人吧,虽然性子冷了点,却最正直不过了,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好的人,只可惜……”流云说到这儿,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向神采奕奕的眸子突然黯淡了下去,很快就收起情绪,笑嘻嘻地道,“总之你要相信大人是个好人就是了,他一定会帮你的。”
谭辛脑海里突然浮现上了一张冷漠的脸,说真的,那张脸的确很冷,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处处都拒人于千里之外,时时刻刻都是一副淡漠表情的人,却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帮了她,这种感觉还真是微妙。
“嗯,我相信你。”
她相信,叶笙是个好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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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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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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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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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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