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穿着一身暗紫色富贵绣纹公服,脚蹬一双黑色的厚底皂靴,腰间佩戴着六鲤金鱼袋,剑眉入鬓,眼神冷峻,薄唇仿佛被勾勒的山峦,重而又淡漠。
而他的身后,则跟了一位模样清秀白皙的小少年,小少年眉眼间还微微带着稚嫩,个头也就及得上叶笙的肩头,只见他穿着一身浅褐色的普通窄袖长衫,一眼看过去,那衣服穿在她身上还是显得有些大。
叶笙身边有两个随从,一个叫流云,一个叫飞羽,年龄都不大,都是当初随叶笙一同南下的,除此之外,还有名姓顾的仵作,也是他从京师带过来的。
飞羽生得模样清俊,五官轮廓柔和,今日他穿着石青色浅云纹长衫,袖口用细绳绑了好几圈,浑身上下都要透着一股子干练利索,看上去是个很沉稳的人。
而流云就不一样了,只见他眉目清朗,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看上去格外的阳光精神,他一进门就看见了默默站在叶笙身后的人,瞪大了眼睛道:“哎?我认得你,你不是前几天的那个谁吗?”
谭辛只对他点了点头头,以示礼貌。
其实不仅流云,很多人都记得她,她可是不止一次地在这群人面前出现过。
流云显然震惊极了:“大人,您还真让她进来了?”
叶笙在太师椅上坐下,一脸的云淡风轻,他的目光轻轻地掠过谭辛,只淡淡道:“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提起正事,流云忙正色道:“有了有了。半月前,城南码头曾短停过一艘货船,属下查到,那船正是从南地过来的,除了茶叶之外,船上果然还有箭毒木。”叶笙淡淡地应了声,冰冷的眸子仿佛深秋的星辰,流云抬头瞄了他一眼,见自家主子神态如常,又继续道,“这些货物皆卖给了一名叫做陈舟和的茶商,自见了陈舟和之后,那船便沿途返回了。”
箭毒木这种东西,只有云南等地有,江宁人很少有人用,陈舟和身为茶商,私下买来又有何用?
流云不解:“可是这陈舟和同吴、罗两家无冤无仇,根本就没有害人的动机。”
飞羽提醒道:“或许是其他人从陈舟和身上得的也不一定。”
谭辛静静地站在后面,一言不发,叶笙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果然。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陈舟和的事的。”
谭辛并未抬头,语气却说的颇为诚恳:“很巧,刚来江宁的那天,我在码头上刚好碰上这支船,又在无意中听了几句。”
叶笙慢条斯理地端起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又盖不急不缓拨着上面漂浮的茶叶,平静冷冽的面孔好像冬日结了冰的清潭,谁也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很好,希望只是凑巧。”他的声音又淡又冷,一如那张冷冽的脸。
流云飞羽二人更觉奇怪,不由多看了谭辛一眼,实在想不通她究竟是怎么被允许进来的。
这时候,有四个身强力壮的衙役抬着死者吴蒹葭的尸体过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顾仵作。
顾仵作是一位眼睛细长、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他的头发只简单地用一根发带绑着,一身普通的深褐色长衫被打理的一丝不苟,一看就是个很心细的人。
“顾仵作,将你之前的发现跟大家说一说。”顾仵作刚刚欠身行完礼,叶笙就开口吩咐道。
顾仵作垂首应了一声,便命人将尸体上蒙着的素布给掀开,顿时,一张面目青灰、唇色发暗的脸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那张姣好的眉眼此刻却透着一股薄薄的诡异。Χiυmъ.cοΜ
叶笙抿了几口就将茶盏放下了,从桌上翻过一个小册子,淡漠地丢到谭辛的面前:“好好听,有用的线索要记下来。”
谭辛接过那个青皮面的小册子,应了一声便一言不发地从旁边的檀木笔筒里端起一只笔。
“死者吴蒹葭,江宁城西丝绸商户吴家的独女,三月二日戌时一刻被发现死于轿中,最先报案者是其未婚丈夫罗匀。”
“之前我已经断出死者中的是云南一带特有的箭毒木,毒发时长达半个时辰,伤口在发间,且极细极浅,连半寸都不到。”说着,顾仵作一丝不苟地给戴上了一副轻薄透明的蚕丝手套,他将吴蒹葭的头发拨开给众人看,果然在她头顶偏右侧发现了一条细细的小伤痕,伤痕早已结痂,可是疤的颜色却透着异样的暗紫色。
谭辛仔细地打量着那伤痕,不禁道:“虽然细小,可是伤口却不齐整,疤痕两侧皮肤一节一节翘起,呈不规则状,伤口如此粗糙,说明凶器并不锐利,匕首锋利等物可以排除。”
谭辛的突然出言让众人都有些诧异,一个个地皆循声朝她望过去,顾仵作这才注意到一直在叶笙身后默默执着册子的小少年,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不错,伤口确实不是匕首之类的锐物所为。你们看,伤口处的头发未减分毫,若是匕首锐物,不可能连一根头发都切不掉。”
“凶器不仅不锋利,还很粗糙,却也能划伤人的皮肤,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流云跳到前面,磨搓着下巴不解地打量着担木架上的人,他的目光在吴蒹葭的伤口上停了好一会儿。
谭辛凝了凝眉,低头在册子上地写了一行。
顾仵作看了看叶笙,上前一步道:“大概就是这些了,我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次,除了这两处,便无其他发现,尸体在我们这儿已经停放了两日,吴家的人也着急着要领回去,大人您看.....”顾仵作开口道。
“今日就将她送回去吧。”
“是。”
谭辛看着人被带走,略微稚嫩的双眉微微蹙了起来,叶笙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在想什么?”
谭辛道:“我突然想到,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被忽略了。”
“什么?”
“红盖头。”谭辛抿了抿唇,继续补充道,“死者伤在头部,可是吴蒹葭当日是盖着红盖头的,所以我想,若那上面有破坏的痕迹,说明她是在出了吴家门之后被人下的手,可若是没有,那么,凶手必定是在她出门之前,准确来说,应该是她出闺房门之前被伤。”
“或许凶手会先扯了她的盖头下手再重新盖上也不一定,不露痕迹,毕竟这样才能混淆视听。”一旁的流云忍不住开口。
谭辛摇了摇头:“你觉得众目睽睽之下,凶手会有机会扯下她的盖头?既要不露痕迹,为何又要做此冒险的举动?”
“若是前者,那么当天一切靠近吴蒹葭的人都有嫌疑,可若是后者就不一定了,当日吴蒹葭大婚,按理说不会轻易踏出房门,所以,凶手必定是个能够进出她房门的人。”
流云惊呼道:“这么说起来,这凶手,极有可能是个女人?”
叶笙不置可否:“当日吴府宴请宾客,多有杂乱,能够有机会潜入她闺房的人并不少。”
谭辛点头:“我想,吴府,一定存有线索。”她又道,“我们现在还得弄清楚,陈舟和近来都和谁走得近,他是个很好的线索。我想大人应该好好审问一番,喜婆、丫鬟以及那个罗匀都不对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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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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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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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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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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