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玉闻言,退了出来。她知道楚之承的心中该是更加难过了,他大概不会想到自己有一日会为了救大梁的王爷,而与南宣人兵刃相向吧。
“秦姑娘。”长遇还不知道宁玉怎么出来了,看样子心情还十分地低落,“殿下的伤......”
“宥王的伤,已经包扎了,好好休息就是了。”宁玉看出长遇正自责呢,于是告诉他宥王已经没事了,让他不必再介怀了。
“楚将军呢?”
“楚将军下山去了,佛寺已经安全,楚将军说会有人来接殿下的。”长遇现在对楚将军,满是佩服和感激。之前因为楚之承和宁姑娘似乎走得有些近,他还对楚将军怀有些敌意。
......
那一日她的生辰,是宁玉从坐忘谷出来之后度过的第一个生辰。其实那日她没有想到,楚之承会一直等她。没有一个人是会一直等着另外一个人的。所以她也不想再耽搁下去了,她没有资格让楚之承一直为她等下去。那根白玉短笛,她一直带在身边,从未离身。可是也从未拿出来示人。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宁玉是自小学的长琴,可她最喜欢的却不是琴,而是笛。这是除了母后之外,她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也许会是最后一份礼物了。
“在端阳太后的寿宴上,竟然有人敢对宥王下毒?”德宁公主得知在大佛寺宥王遇刺,没想到在此之前还有寿宴之上出的事情。
“若是德宁公主愿意帮这个忙,想必定能找出其中作祟之人。”
宁玉来见了太子,她不敢再去见楚之承,她真的很想知道他伤得怎么样了。可是她没有办法。从前的宁玉,一直相信自己对待感情,绝对不会是个藕断丝连的,那样太不洒脱了。可是没有想到,真的经历了,她却才是那样地扭捏。
“殿下,这些药......”宁玉将治伤的药都带了过来。
“孤明白。”穆承煊一看,宁玉也是真的担心楚之承。他并没有问宁玉,为什么不去看看他。这是第二次,穆承煊见到楚之承伤得这么重。整个天乾境内,他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把他伤成这样。
其实,身上的伤,治得好,可是心里的伤,却是难了。
那日在大佛寺中。楚之承看着宁玉求了一支签。宁玉从来不是一个会惧天命之人,又怎么会对区区一条签文如此敏感呢?楚之承越想心中越慌乱,于是找上了替宁玉解签之人。
“大师请留步。”
“施主,还有何事?”
“大师,刚才那位女施主摇出来的那支签,该作何解?还请大师告知?”楚之承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支签,便急着来求解签之法。
“施主,恕老衲无可奉告。”
签上面写的是“身临皇门,命运浮沉。红颜胜人多薄命,死去生留俱为国。”楚之承狠狠地攥着那签文,他从前也不相信命运,遇到宁玉之后,他渐渐地又开始相信了。他盯着签上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在对应宁玉的身世经历。
楚之承曾从西沂带回来那颗奇怪的珠子,后来若冰从里面看到了她和宁玉身份互换的真相。当时楚之承就感觉到这颗珠子的神奇作用了。可是之后的事情接二连三,让他无暇研究。之后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关窍。昔日的种种不安,在此刻都已经解开,宁玉独自背负了这么多,而他却只能站在旁边,作为一个旁观者,眼睁睁地看着她经受那些蚀骨之痛。
可是人的一生,好像一眼就能望得到尽头了。那样多无趣啊,自始至终却都是朝着同一个重终点,那样的全力以赴究竟有何意义?也不想想在老天偶尔的仁慈中,他究竟带走了什么,我们又能改变什么?
楚之承在那颗珠子里看到了宁玉留给他的话。原来宁玉早就已经决定好了。
若是天乾、东临、西沂合力与大梁一战,兴许真的有胜利的机会。但是我们都清楚,这三个国家之间,唯一能令他们站在一边的,只是越来越强盛的大梁。自从南宣被灭,唇亡齿寒,他们自然知道如何抱团取暖。但若是战争再起,他们之间又有谁会主动站出来扛这个责任?其实,在我心中,大梁只是又一个南宣,只不过庆焱帝比父皇更加暴戾......一个大梁倒了,还会站出来更多的‘大梁’。要让天下太平,只能令各国鼎立,互相牵制。
阿宁,你难道真的不想复辟南宣吗?楚之承心中暗暗想着,便接着看下去了。
这是时势所趋,南宣的百姓已经够苦了。再经不起战乱的牺牲了。将士杀人无非也是为了避免同族百姓为人所害。可是,百姓不是一家的百姓,楚家军这么多人,现在又剩下多少?
“宥王仁善,他定不会随便发动战争......”
可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却看不到了。到底是什么,让宁玉在西沂的时候,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她来到天乾只是暂时的,她一定会去大梁的。可是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救她的人就是大梁宥王。也不清楚大梁内部的那些纷争。她为了什么一定要去大梁呢?xǐυmь.℃òm
楚之承有种预感,若是宁玉没有走上如今的这条路,她也会以圣女的身份去大梁。自从看到宁玉将他所赠的玉笛带在身上,他就知道宁玉是为了他,才故意离开的。
从宣迎夫人那里,宁玉和韩彻亲耳听到,她是唯一活在这世上的知晓穆璟的死因的人了。宣迎夫人没有疯,这么多年她的神智,不清不楚的,端阳太后还有几位夫人都从各地遍访名医来为他诊治,可是从来也没有任何起色。早年丧夫,中年丧子,她这半生所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要真是忘记了从前稀里糊涂的过下去,对她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那一晚药膳,让宁玉想起来了。知道她对芝麻那些过敏的人并不多,除了她的母后和疼爱她的姑姑们。那时候的宁玉太小了,没有记得母后有一个十分要好的姐妹。穆璟和她的夫君因何丧命,因何在这么多年里都不曾查出来缘由,这其中的缘故,不是无人知道,而是没有人敢揭开那血淋淋的真相。
华周是华垚皇后的母族,更是支持齐阳太子的。那时的司马榕还只是宫里的一个妃子。那时有传闻,得司马氏者平天下。这样充满了野心的话传出来,已经是明显的挑衅了。可庆焱帝是什么人,他热衷于开疆拓土,成就霸业,根本也不会将这些预言放在心上。但他还是娶了司马榕,并且在多年以后立了她的儿子为太子。真正让华垚皇后和齐阳太子地位动荡的,是大梁与天乾的一战中,华周还是站在了天乾一边。
睿贤皇后和她的家族,在大梁前朝后宫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这也是韩靖能够坐稳太子位的原因。可不论他们再怎么强大,掌控这一切的只能有一个人,那就是大梁的皇上。华垚皇后的死,若是庆焱帝对华垚皇后真的存有一丝真心,也不会容忍害死她的人成为皇后,更不会信了谗言,废了她的儿子,甚至杀了他。至少,韩彻是不会再相信他的这位父亲能保留有一丝丝的温情了。
当年的事牵涉太广,端阳太后宅心仁厚,收养了这么多孤儿,将他们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女抚养长大,为她们寻得好郎君。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竟是一个也没有能逃得了这一劫。
“秦姑娘,我想请你穿上这身舞裙为太后献上一舞,也算是替老人家圆了一个心愿了。”温昌夫人是几位夫人中稍年长的一位,对当年的事情究竟知不知道,或是知道多少,外人都不得而知。她都已经选择了留在华周,陪伴端阳太后终老,也算是为几位妹妹尽了孝心。
宁玉从前没有想到,那支舞竟然会是母亲和穆瑾夫人所作,她看着图壁上的每一个动作神态,脑海中便能给出现母亲在跳这支舞时候的风采。可她是女儿,竟然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跳舞,她也从来没有为父皇跳过舞。偶尔从宫里的侍人嘴里能够听到,母亲年轻的时候,可谓是一舞倾城,父皇便是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翩翩起舞的母亲。可是后来,腿受伤了,便不再跳了。
宁玉看着图壁上的画,虽然许多已经模糊了,可是母亲的神态是笑着的,她的眼中焕发出的光彩,想必是消失在了南宣宫中。母亲曾经对她说过,寻常人家的女儿要嫁得如意郎君,都是要经历磨难的。她是公主,除了情,还有责任,这两者之间,需要她好好把握。因为不是选择了其中一种,就能真正获得幸福的。
宁玉穿起了那身淡蓝色的长裙,梳起了发髻。单独地为端阳太后跳了这支舞。宁玉想,此生能为此舞,以后也不会再舞了。
“之承,你好像从未说过,你曾和玉妹妹有过那样一段感情?”穆承煊还是喊宁玉“玉妹妹”,真希望一切都不要变。虽然楚之承从西沂回来之后,是发生了一些变化。穆承煊也知道他和玉妹妹交情很好,虽然楚之承很少同女子有那么深的交情。可他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人竟然情深至此了。
“殿下,臣欺瞒殿下,请殿下治罪。”楚之承正要起身,穆承煊扶住了他,但还是拦不住他请罪。
“这是你的私事,我自然不会干涉。”穆承煊心中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只是见楚之承这般,也不忍责怪了,“只是你自己得考虑好才是。”
虽然不知道宁玉和宥王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楚之承和宁玉的这段情,怕是要被辜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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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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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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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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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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