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宁玉想起一开始便对“大梁宥王韩彻”这个人,带了些偏见,所以这句抱歉是必要的。
“跟我永远不用感到抱歉。”韩彻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这些日子,他可没少为怎样和宁玉将事情交代清楚而费神。
“如果说是要报恩的话,我在南宣的时候,给予你的不过是小恩小惠。可你对我却是有多番救命之恩。”宁玉心中再次泛起了波澜。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本是理所应为之事。
“都说人,是最难接纳见过自己最卑微的一面的人的。”宁玉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因为韩彻就是那个见过自己最狼狈的一面的人,所以才一直阴阳怪气地对他。
“而我和你,好巧不巧,大概都是见过了对方最卑微的一面的人吧,怎么就宥王殿下这么奇特,该不会是有什么后招在等待着我吧?”
“轰!”还没等韩彻回答,对面传来了一坍塌的响声。
“你没事吧?!”韩芷赶紧下去将北堂丰烨捞了上来。
“没事没事儿!”北堂丰烨下意识地先离得韩芷远一点儿,结果就发现前面那两个人笑得这般猖狂。
“孙子说,停止嘲笑是人和人之间建立情谊的桥梁。”北堂丰烨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宁玉和韩彻面前,满怀正气地对他们俩说道。
“孙子不是写兵法的吗?还会说这个呢?”韩芷跟了过去,疑惑地问道。
“老子还说了,除非不好笑,否则不会笑。”宁玉说着,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输了。”宁玉笑着,目光再次落在棋局上,看来输赢已成定势啊!抬头目光对上韩彻的那一刻,笑容僵了僵。
“其实,是我输了。”韩彻抬眸看着宁玉,眼神温柔得像是能掐出水来。
“我们两个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韩芷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又看了一眼北堂丰烨,手不由自主地就搭上了他的手,随后发出一声感慨。
“是你,不是我们。”北堂丰烨转过身,十分自然地卸下了韩芷的手,韩芷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随即凑得离宁玉更近了一些。
“玉姐姐,要不,你还是帮他看看吧。万一摔出个好歹来,将来出什么问题怎么办?”
被韩芷这一番话给刺激到了,北堂丰烨转过身来,“不用,我的身体好得很!”
宁玉扫过两人一眼,“走吧,到后面去,我帮世子把把脉。”
这里只有宁玉和北堂丰烨两个人的时候,宁玉一边帮北堂丰烨诊脉,便低声对他说道,“不好意思,上次是我误会了。在这里向你道歉。”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够勉强的,既然北堂丰烨原本没有喜欢的人,那他同那些姑娘们说说笑笑的,虽然有伤大雅,但也是他的私事。
“哇,有生之年,我还能听到你给我道歉呢!功德圆满了!”北堂丰烨听了,心里像是乐开了花儿一样,顿时身上还有什么疼痛,统统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什么事都没有,不过皮外伤而已。”宁玉出来告诉韩芷,安安她的心。
随后,北堂丰烨带着他们三个去了一个好地方,七里街的正春阁。将整个阁楼都包了下来。
“这地方,是我在定陵这些日子以来,吃遍城里各种美食,发现的最好的地方,最重要的是没有人会打扰。”北堂丰烨得意洋洋地向他们介绍。
“你不是受伤了吗?不能喝酒吧?”韩芷见一下子点了这么多酒,北堂丰烨又是个好酒之人,待会肯定控制不住自己喝多少。
“公主,今天能别再提我......受伤的事了吗?”北堂丰烨顿了顿,颇有些无奈地对韩芷说道。
“今晚就当是好友一起吃吃饭、喝点小酒了,不管礼节,放纵这一回又如何。”韩彻说这话时,眼睛仍然是长在宁玉身上了。
宁玉倒是一开始也没喝酒,主要是戴着这个面纱也不方便。
“你把那家伙取下来吧,多碍事啊!”北堂丰烨见宁玉只是礼貌性地喝了一小口,便怂恿她将面纱取下来,大口大口地喝酒。
“是啊,玉姐姐,这里又没有别的人。”韩芷也听说了颜玉得了一种怪病,脸上生出了黑纹,所以才一直都戴着面纱。容貌对女子固然重要,哪怕是玉姐姐这般脱俗之人都不能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平日里戴着面纱,也是不希望看到别人异样的目光。可是今日既然说好了,是朋友一起吃饭,那就不必在意那么多了。
宁玉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取下了面纱。她对脸上的黑纹是没什么可在意的,但是周围人的关心,或者嘲讽,有时候也难免让她生出了一些躲在面纱之后的心思。
韩芷看着宁玉,就算脸上有那些看起来很可怕的黑纹,可是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的时候,还是感觉十分地美丽。
没过多久,宁玉和韩芷就喝醉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宁玉居然出乎意料地在这个晚上没有任何防备,就这样任自己喝醉过去......
“你要是喝了这酒还能站起来,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北堂丰烨被宁玉嘲笑得连这话都脱口而出了。
“好,以后我就是你姐了!”宁玉重重地拍了拍北堂丰烨的肩膀。随后将那一壶酒灌了下去,甚至连韩彻阻止都来不及了。m.xiumb.com
“你这酒量,我还以为多厉害呢!”韩彻看着宁玉喝得摇摇晃晃,真是不能再喝了,将酒都撤了下去。
“韩......韩彻,你怎么,怎么长出两个脑袋了?”宁玉看着韩彻,就上手去摸了摸他的脑袋,随后衷心地发问。
“因为我现在面对一个麻烦精,让我一个头两个大了!”韩彻也没有拦她,任凭宁玉将手又杵在了他的肩膀上。
“麻烦精?麻烦精!洛宜,他骂你,你听到了吗?”宁玉将刚才已经倒在桌子上的韩芷给叫醒了,韩芷这一激灵地弹了起来,将宁玉拉了起来,远离这两个男人,“五哥,你骂我!呜呜呜~我这么难过,你还骂我......”
“我要上去?”宁玉站了起来,头更加晕了,直接就要走上桌子了。韩芷就拉着她到隔壁去了,还把房间锁了,原来在隔壁还藏了不少好酒。
韩芷喝醉了之后,说了许多许多的话,不过幸好她是将宁玉拉到别的地方去,两人互相依偎着说了许多的悄悄话。
“玉姐姐,你知道吗?”韩芷抱着宁玉,眼神朦朦胧胧,说话的语气像是在撒娇一样,“我真的喜欢,很喜欢他。可是我温柔地对他的时候,他却总是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的,一点儿都不顾我的感受。所以,我就想欺负他,逼得他跟我吵架,可是他就算油嘴滑舌的,离我远远的,也不要好好看看我。我知道,他......他不喜欢我......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我很早之前就没有母亲了,而且我性格还不好,我都知道。父皇他从来不会管教我,我们这些子女啊,在他心里,都比不过什么长生不老......”韩芷说着说着,明明是伤心的事情,可是却笑了出来,可这笑声中却总是透露着一股子凄凉。
宁玉看着韩芷,隐隐仿佛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她真的想要就这么醉下去,醉到不省人事,一直就这么昏睡下去,再也不用算计来算计去。管他什么天灾人祸,与她有何关系,一起毁灭了又如何?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一定要承担起那些沉重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了的事情?
说话的声音渐渐地弱了,韩芷比宁玉还要先倒下。韩彻和北堂丰烨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她们两个也不知道是不是醉倒了,一声回应都没有。于是直接冲了进去。韩芷虽然喝醉了,但还是像是提前找准了时机一般,往北堂丰烨的怀里扑了过去。北堂丰烨只好将她背了起来。
韩彻正打算将宁玉抱起来,结果就被她趁着这个机会跑出来了。
“不好意思!”宁玉一跑出去,就撞着一个人了,韩彻连忙追了过去,匆匆道了歉。宁玉这时候才跑到一边吐了出来。韩彻连忙掏出一条手帕,替她擦擦嘴。宁玉猝不及防地推开了他,然后又向前跑去。
“灵儿!”韩彻拉住了宁玉,拦住了她的胳膊,抱向了自己。
“你是谁啊?流氓!你个臭流氓,我打死你!”宁玉目光瞥到韩彻的手,便发了疯一样地打他,韩彻一点也没有还手,谁知道宁玉瞅准了他的手,便像一只豹子一样咬了上去。
“不生气了好不好?”韩彻这是第一次见到宁玉喝醉的样子,他隐隐还记得从前宁玉的酒量可是挺不错的。不过北堂丰烨的酒也是酒劲儿太足了。以后可千万不能让她再喝这么多的酒了。
宁玉松开牙齿的时候,韩彻的手都流出血来了。韩彻没有管流血的伤口,目光落在了宁玉脸上的疤痕上,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在为她好,还是会害了她?
僵持了一会儿,宁玉也难得听话地终于安静了下来。整条街道上安静地连鸦雀声都消失了,韩彻背着宁玉,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这条路很长,很静,透露出一种死一般的严寒与沉寂。
......
那一夜,北堂丰烨背着韩芷,走的是和韩彻相反的道路。一路上就听着韩芷絮絮叨叨,他是习惯了张牙舞爪、飞扬跋扈的长乐公主,但是这样委屈地独自垂泪的小姑娘,他倒是没有见过。
“你今天为什么要......输给我?你知不知道,这,让我很没有面子啊!”
北堂丰烨十分地无辜,今天她突然那般气势汹汹地来找他比试。他又不是脑子缺了根筋,要是赢了她的话,不得被她大卸八块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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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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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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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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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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