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辛夷仙子的衣冠冢,我就不去了。”
此时司命正在瑶华洞内等候这二人,不过他万万没想到,广目天王会佯装答应凌波的要求,然后在甩开他之后迅速离开瑶华洞。
司命在看见独自回来的凌波后,瞪大了眼睛。
“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司命一脸惊讶。
凌波没好气地坐下了,喝了一口茶,拍着胸口说道:“这广目天王真真是凶悍,他只远远站在万花林外看了一眼,就板着脸离开了,我根本不敢多问啊,司命你以后切勿让我和广目天王打交道,他可是出了名的凶神恶煞。”
司命挠着头,支支吾吾了几句,随即转身离开。
坐在石凳上的凌波看着远去的祥云,神色黯然地挥手,关上了瑶华洞的石门。
这场蟠桃宴后必定会风波迭起,她还是守着她的瑶华洞,不问世事的好。
“仙主,司命上仙走远了,下一场蟠桃宴会,还去吗?”有小仙娥上前来低声询问。
凌波摆了摆手:“回了吧,送一株千岁莲去王母那,就说瑶华洞在忙十年一度的百花祭奠,剩下的蟠桃宴就不去参加了。”凌波话语中带着淡淡的憔悴,今日见到广目天王,恍惚间她想起了很多师傅在世时发生的事情。
独默默桃花又红人不归,满腔相思赋予谁。
当年的辛夷仙子颠倒众生,而凌波,不过是她座下最不起眼的小仙子,彼时的瑶华洞风光无限,无数的仙人来瑶华洞只为了见辛夷仙子一面,只是这一切,都在辛夷下凡历劫的那一年终止了。
辛夷和那凡人男子,不过是话本里说的那样,娇俏的仙人爱上了木讷的俗世书生,历劫后的辛夷始终忘不了那个凡尘书生,她偷偷下凡,知道了轮回转世的书生,和他过了数十载时光。
天上一日凡间十年,在三十余载年岁过后,天君终是发现了辛夷仙子有违天道下凡偷情的事迹,他为了惩戒天上的仙人不得私自同凡人产生纠葛,特地派出了广目天王的师傅——无量仙者亲自捉拿辛夷。
从此,辛夷便被关在了天牢中,广目天王在随着无量仙者捉拿回辛夷后,便住在了九重天,每日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去天牢里同辛夷解闷。
只不过那时的辛夷心高气傲,根本看不上外表严肃、长相狂野的广目天王,即便是沦落到关押天王的地步,她也忘不了在凡间同她相爱一场的男人。
到后面,辛夷自散修为,甘愿在天牢中沉沉睡去,也不愿意同天君低头,广目天王见不得辛夷这副模样,偷偷把她带出了天牢,带她下了凡找到那名凡人。
凡人早已经历了世间轮回,还是二八少女模样的辛夷在看见白发苍苍的凡间男子后,泪如满面。
就此,辛夷彻底没了生气,天君在派天兵下凡寻找辛夷和广目天王,辛夷早已化为了人间的一株残花,精元散尽,魂魄游荡在九天中。
在辛夷散尽精元的那日,广目天王正在外出帮她买几百年前她沦落在人间的碧玉簪子,那根簪子广目天王找了许久,才在人间的一处典当行中发现,他原本想着买回那根簪子,或许辛夷会开心些。
只是在他带着簪子回到山中的茅草屋时,就看见藤椅上飘着辛夷常穿的那件红纱裙,满屋的香气久久没有散去,地上还有一颗辛夷常佩戴的夜明珠。
广目天王就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拿起那颗夜明珠冲出屋外,山中开满了虚幻的辛夷花,他沿着山道一直往前走,就见着一身白衣的辛夷跪坐在石阶上,慢慢梳着墨色的长发。
“辛夷……”广目天王伸手,想要握住她的腰肢。
“我要走了,广目,这段日子多谢你,只是神仙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山川湖海,我不想被困在虚妄的九重天上。”辛夷回头,凄然的笑着。
或许她是知道广目天王一直默默爱慕她的吧,或许又不知道,这些都不重要了。
辛夷这一生,自私太久了,在凡间的日子逍遥快活,只可惜,她生而为仙,那样的时光再不会有了,她慢慢走下来,双手张来想要拥抱广目天王。
但就在她靠近广目的那一刻,一阵微风袭来,吹散了满地的花瓣,也吹散了辛夷。
“广目,再见……”
山间似乎传来一阵轻柔的女声,缓缓拂过脸颊,然后又飘远了。
广目天王手中握着那根白玉簪子,单膝跪地,再抬头就看见他通红的眼眸中强忍住泪意,只是颤抖的双手终究是让他溃不成军。
从那以后,广目天王长居小西天,再未踏足过九重天。
远处的十万灵山隐隐可见,广目天王骑着坐骑,心里面咯噔一声,果然是来了啊!xǐυmь.℃òm
这边,躺在地上休息的将臣在听见动静后,拍了拍立在地上的玄铁,懒洋洋的说道:“咱们该走了,主人回家,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师兄吧,我们回九重天参加蟠桃宴去。”
玄铁听令,立马恢复了原身,飞到半空中,将臣跳上去,稳稳当当的坐在玄铁背上,就在他飞升而上之时,将臣猛然吐出一大滩黑血,五脏六腑俱损的他要不是为了撑在灵石入口,想来应该早就该倒下了。
“去司命上仙那,我睡会。”将臣拍了拍玄铁黑漆漆的脑袋,随即倒在了他的背上,再无动静。
广目天王来到十万灵山入口时,就见着一半的山群早已消失不见,守在山前的饕餮兽只剩下两只尸体,他皱着眉头往灵山里面飞去。
须弥山的结界被破了,只剩下一道微弱的佛光笼罩在山头,安静的山林内连鸟叫声都听不见。
广目天王沉吟经决,整座山被凭空拔起,他的身形越来越高大,甚至高过了整座须弥山,高耸如云霄,巍峨不可见,他的一声怒吼,简直可以说是气魄汹涌。
“后卿上仙放着九重天上的蟠桃宴不参加,来我这偏远的须弥山,又是为何?”广目天王沉着脸扬声问道。
无人应答。
“上仙若是再不出声,我便将这须弥山化作镇妖塔,届时那尾小鲛人,可是要受九十九道烈火之苦,镇妖塔下的冤魂可不像我如此和善,只是把怀虞关在山中。”
眼前的浓雾渐渐消散,后卿抱着怀虞,从山上缓缓飞上而下。
怀虞闭着眼,靠在后卿怀中。
见她这副消瘦的模样,不过是几日分别,她就没了在瀛洲岛时的灵动娇俏。
后卿是在山顶水牢中发现怀虞的,她被关在无天无地的须弥山顶中,身后的鱼尾被十字钉缠绕在石壁上,带着诡异花纹的十字钉泛着幽幽蓝光,怀虞躺在水中,眼神茫然无措。
她在看见后卿后,激动地扭动着身子,但她在注意到自己诡异丑陋的模样后,紧张地背过身子,后卿还没有见过她这么丑的模样。
自从她在瀛洲岛被抓过来后,不知广目天王使了什么法子,对着她念出一大段古怪的咒语,然后怀虞的脑海中就涌现出很多不属于她的记忆,身后的鱼尾焦灼难耐,她只想毁掉眼前看到的一切,拼命杀戮、鲜血的味道就像是让她着迷似的无法自拔。
怀虞在广目天王设下的幻镜下,屠杀了须弥山的所有仙童。
只不过是一夜,怀虞就变得面目可憎。
她原本清丽灵动的眼眸中遍布血丝,白皙的肌肤上布满着密密麻麻的黑色血管,眼前是雾蒙蒙的一片,充斥着血色的残阳,这是怀虞被关在水牢中的状态。
她很害怕,所以她在看见后卿第一眼时,只想扑到他怀中,像从前一样朝他撒娇,和他诉苦。
只不过,在她看见后卿后,低头看着自己沾满了鲜血的双手,又忍不住畏缩,她还活在幻镜中,在幻境里面,她屠杀了所有的生灵。
万物过后,尽是萧条。
后卿跳进水中,一把龙渊劈开了捆住怀虞的铁索和十字钉,被关在水中的姑娘闭着眼睛,不敢看向来人。
她隐隐有感觉,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才会被抓到这儿来的。
“别怕,我来了。”后卿把怀虞抱起来,抚摸过她伤痕累累的双手,轻柔地把她拥在怀中。
怀虞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她害怕,她怕看见后卿眼中的自己,丑陋可怖,她这副模样后卿应该很失望吧,怀虞在心里轻轻叹息。
“你不想我吗?我们几日未见,我想你想得紧。”后卿的语气淡然,但又带了一丝温情。
怀虞睁开眼睛,泪眼婆娑地看向他,两个人四目相对,她甚至能清楚的看见自己额头上轻微暴露出来的犄角在后卿眼中格外清晰,后卿的眼眸如夜色一般深沉,就像是银河旁最亘古的星群,穿透了亿万千年来到人世间。
世人称之为,星河。
“想的,这几日发了疯的想见你,可是我害怕。”怀虞流着眼泪哽咽说道。
后卿低头以吻封喉,怀虞不由自主地回应着他的深吻,两个人唇齿交缠,怀虞在心里想到,人间所说的相濡以沫大概就是如此意思了,她边哭边笑,双臂紧紧搂住后卿。
“带你回家好吗?”后卿看着她暂未恢复人形的身子,小声问道。
怀虞点点头,但很快,她那双泪痕未干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后卿:“回家?”
“瀛洲岛就是你的家,我们回家。”后卿郑重地说道。
这须臾千年,从未有人对怀虞说过‘我们回家’,从前她一直以为北海是她的家,只是在她被北海鲛王关在海渊中后,那就不是她的家了,或者说,那里从来都不是她的家。
现如今,这个高高在上的上仙走下凡尘,牵着你的手说带你回家。
怀虞流着眼泪拼命点头,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她宁愿溺毙在这场梦中,永生永世不要醒过来了,梦醒过后如若没有后卿,那她再活上几千年也毫无意义。
“我……我变成这副模样,你不嫌弃吗?”怀虞带着哭腔问道。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后卿温柔地笑笑。
“那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呢?”怀虞继续发问。
“我的原身也很丑,你要看看吗,我的原身是一只九头鬼怪,穿梭在山林间专挑那些仙力深厚的神仙吸食他们的精气,你可害怕了?”
怀虞摇摇头,这是后卿的玩笑话,她知道。
“我也是个妖怪,我原来不是一只鲛人啊。”
“鲛人的模样是很美丽的,你看那些鲛人的长发可以比海藻还浓密,他们的肌肤雪白,面容艳丽,我从前一直以为是我修炼的还不够高深,才不会长成海底那些鲛人的模样,可是你看我这幅样子,鱼尾上遍布青灰色的鳞片,人不人鬼不鬼,身上还有那么多黑色的斑纹,我怎么可能是鲛人呢……”山间回荡着怀虞轻声的叹息,久久不能散去。
“不是鲛人也罢,四海八荒我就宠你一人,这样还不好吗?”后卿的说话语气不紧不慢,但就是让人觉得莫名心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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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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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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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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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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