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潺潺,钩蛇就像是从未出现过若水一样,原本焦黑的河岸变得干净无比,河水澄澈,顺着河流的上游方向,甚至能看到高大的若木树迎风摇曳。
“若水和如此安静,谁能想到它下面竟然藏了一尾那样可怖的怪蛇。”温尔用竹筒打了点清水,帮怀虞清洗伤口。
听着他说的话,怀虞苦涩的笑了笑,他不知,就是这可怖的大蛇,才是救活后卿的唯一办法,只是如今,这唯一也变得飘渺了。
清洗完的伤口格外狰狞,血肉分离,温尔看着怀虞的血,眼底一阵狐疑。
“是不是很奇怪?”怀虞伸手把伤口赤裸裸地放在太阳下。
淡蓝色的血液缓缓在她的手臂上流淌,甚至那都不能叫做血,蓝色稠状的液体,怎么能叫做血呢?
怀虞笑了笑:“我不是普通人,你该知道的,要不然我怎么敢独身前往若水。”
温尔眼底震惊,他握住颤抖个不停的手臂,假装镇定地说道:“你……你是个好人。”
“好人?我连人都算不上,怎么能叫做好人?”怀虞嘲讽地说道。
温尔那双拿惯了刀剑的手,此刻好像没有一丝力气,他捏着竹筒,就看见怀虞的嘴一张一合,她吐出来的字一个也听不清。
到最后,他只听清了一句话:“我会杀人的,温尔,我和你非亲非故,以后别管我了,马匹就在我离开的林子里面,你回去骑了马,就当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再然后,他的意识彻底没了,篝火在一旁安静的燃烧着,温尔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大树旁,怀虞早已不见踪影。
他大声喊了一句:“怀虞!”
无人应答。
安静的山林里面回荡着他的喊声,群鸟被他的喊声惊醒,一阵扑腾,很快寂静的山林里面什么声音都没了。
温尔看着脚边躺着的长剑,泛着银光,一如当年他在战场上以一人之力抵挡万千军马时一样,无所畏惧。
沿着若水河一直往东走,就是夸父山,冒着热气的山峰耸立在若水的尽头,山顶是奔腾的河流,就算是绵延不息的天上河,也浇灭不了夸父山上的火焰。
南夸父,北祝融,两座山鼎立在大荒的两端。
这就是若水的由来,一条从火焰灰烬中绵延的河流。
夸父山也是钩蛇的栖息地,和阴山比邻。
两座圣山从来没有人敢靠近,钩蛇喜怒无常,梼杌喜好吃人,怀虞跳进若水河内,衣衫系数褪去,化为了原身。
一道银白色的光影在河内飞速移动,怀虞能感觉到若水河的水温越来越高,靠近夸父山时,她身上的鱼鳞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钩蛇就盘踞在夸父山的山底,可以说它是这座山的底座,数百年如一日的托着这座山浮在若水河之上。
“钩蛇,我是怀虞,刚才是我朋友不对,我特地来道歉!”
没有动静。
因为夸父山的火焰,导致若水河一直沸腾冒泡,怀虞是待习惯冰冷海底的人,若水这样的水温对于她来说简直是煎熬。
多待一刻,她的神识就散一份。
过了许久,她才看见钩蛇缓缓动了动它金黄色的眼球。
怀虞游到山脚,若水包裹着冒着热气的夸父山,怀虞伸手推开缠绕在河底的水草,只是原本安静的水草刹那间就像是疯了一样。
水草无限延长,河水翻滚,怀虞整个身子都被翠绿色的水草缠住了,渐渐地,她的上半生也无法动弹。
怀虞动用灵力想要摧毁这些坚如钢铁的海草,但很诡异,她使出的灵力全部反弹到了她身上,一记重伤,怀虞闷哼了一声。xǐυmь.℃òm
就在河水一片浑浊的时候,怀虞眼睛突然变得通红,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挣脱开了束缚住她的水草,刹那间天昏地暗,原本正在沉睡的钩蛇也醒了过来,就看见怀虞周身通红,手掌长出了利刃,力气之大恐怕它都敌不过。
高深的灵力压迫着钩蛇的身躯,逼迫它抬不起头颅,此刻怀虞的眼神空洞失神,失神地盯着远处,只是呢喃道:“钩蛇血,钩蛇血。”
水草化为怀虞的利剑朝钩蛇飞去,如果说在温尔的眼中她俏皮清丽,在后卿的眼中她婉约贴心,那这一刻的她,则凶狠凌冽。
暴雨倾盆而至,温尔顺着若水和一路往上走,等他也赶到若水河和夸父山交界处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天空中电闪雷鸣,温尔就看见原本清澈的河水变得浑浊,他试着靠近往下看了一眼,漆黑的河水深不见底,河水滚动,溅到岸边的河水腐蚀了河滩。
“怀虞,怀虞!”温尔站在岸边大声喊道,他的喊声消失在雷鸣声中。
一天一夜过去了,温尔失魂落魄地坐在岸边,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相信怀虞在河底,他一定要等到她从河里面出来。
漫长的等待就像是无止境的河水,往前奔腾,可是你要的人迟迟不归。
不归不归胡式微。
温尔拄着剑站在岸边,就像是化为了一尊雕像,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再然后,在晨光熹微的时候他看到了一道绰约的人影。
怀虞清醒过来的时候,河底已经恢复了平静,钩蛇也不见了踪影,终日里喷火的夸父山也变得格外平静。
她的手边是一瓶猩红色的液体,用琉璃盏装着完好无缺。
她打开,独特的腥臭味溢出来,这是钩蛇血,她呼了口气,捶着发昏的脑袋慢吞吞地游上河面。
就在她慢慢化为人形的时候,她发现她的鱼尾好像长了点。
鲛人的鱼尾是随着年龄和灵力的递增而变长的,她有点奇怪,自己只是和钩蛇大战了一场,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打赢钩蛇了没有,她的鱼尾怎么就变长了呢?
怀虞浑浑噩噩地上了岸,她好像看到了温尔,又好像没看到,不管了,她太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从若水回上京有两条路,一条山野之路,翻山越岭披星斩棘;一条是新筑好的官道,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碰见前往上京附近做生意的商队。
怀虞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马车后面,驼铃声悠远宁静,耳边嘈杂的说话声吵得她睡不着,她试着动了动手臂,却发现身上酸软无力,稍微动动身子就疼痛无比。
“你醒啦!”温尔坐在马车前面,在察觉到里面的动静后,掀开帘子朝她笑道。
这一觉睡醒仿佛恍如隔世,她虚弱的笑笑,想说话但嗓子就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只能发出简单的几个字。
“你受了重伤,我抱着你从山林里面走出来,运气好碰到了这队前往洛城做生意胡人,带着我们走了一程。”
怀虞点点头,接着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一宿,她终于清醒了过来,一行人在野地里扎帐篷,怀虞慢吞吞地走在山林里面,看着远处绵延的丛山,心里面默默想着今天离开上京几日了。
“怀虞,你伤势这么重,躺在马车里面好好休息休息吧。”温尔追上来,跟在她后面朗声说道。
怀虞笑笑:“我都躺了这么久了,筋骨都要懒了,正好大家这会在休息整顿,我就得空出来走走。”
越往里走,就越安静,营地里的说话声渐渐远去,偶尔还能看见一两只流萤,仿佛在引路一般往前慢悠悠地飞着。
温尔站在怀虞一侧,陪她慢慢踱步。
原本两人都是很安静的,一路无话,但温尔大概是觉得这样的氛围未免有些太过于尴尬了,他清了清嗓子,想找着什么话题聊聊。
“此次回去,后卿身上的毒能解了吗?”
“应该是能了,钩蛇毒无药可解,但是以毒攻毒,这毒不就被解了吗?”怀虞弯着嘴角,带着一丝得意。
“是啊,毕竟这钩蛇血,不是谁都能取到的。”温尔下意识地感叹道。
这话一说出口,怀虞就静了下来,她的嘴角微微抿着,眉眼间多了一丝沉静。
“你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温尔刚想开口说话,他的话头就被怀虞接了过去。
“我一个人,可以拿到钩蛇血,面对钩蛇也毫无恐惧,甚至没有你,我可以更快的拿到血回上京,温尔,你不必要跟着我,对我而言你就是个麻烦。”怀虞看着前面,语气冷冽。
“那日在国师府见到你,我就觉得你这个小姑娘真是有趣极了,怀虞,你不能把我拒之门外。”温尔想伸手握住她。
怀虞把手抽出来:“你把那些心思收起来吧,以后你如若还这样,就不要再见我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拒绝人,只知道一个道理,就是:不喜欢的人不要见面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喜欢后卿,所以愿意为了他翻山越岭披荆斩棘,他不喜欢温尔,无论他有多好会为他付出多少,一切都只是纸上云烟,不值一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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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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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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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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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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