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风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笑容,这个喧嚣了一辈子的男人,终于在寂静中走向了他的死亡。
“沈风,沈风!”杨逸明的声音却抬高了起来,他奔到沈风身边,拼命摇晃着他的肩胛,可是这个男人却不再回应他,当他手一松的时候,沈风就如同一个麻袋般软软地垂落了下去。
杨逸明站起身,仓皇地看着他,在他来的时候,他已经猜到了沈风会选择死亡,可是当他真正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无法接受,就好像胸口被人狠狠剜了一刀,从所未有的疼痛。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他和沈风是光和影般的存在,曾经的沈风意气奋发,而他就是他背后的影。
后来他走向了理想的纯白,而沈风堕成了黑暗的影,可是他们到底从未真正分开,可是直至此时,生与死,终于将他们彻底分来开。
杨逸明的眼睛落在沈风挽起的衣袖上,那手臂上血液已经凝干的伤口,还有落在旁边还有残余液体的针筒。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猛地弯下腰,将沈风扶上了沙发,让他平卧着,拼命按着他的胸口做着急救的击打姿势,可是这个曾经嚣张不可一世的男人始终静静躺在那里,窗外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透露出骇人的惨白。
“起来!你给我起来!我需要的不是你这样的退场!你要起来跟我真真正正打一架!让你看着风迅在我的想法下能走得更好!”
杨逸明如同兽般吼着,可是这个男人却再也不会回应他。
杨逸明终于崩溃,他咆哮着哭泣着坐倒在地上,机械性地摸出手机拨打了120,向他们报了沈风别墅的地址,让他们立刻来救人。
在救护车到达前的一个小时,杨逸明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躺在沙发上的沈风,仿佛只是往日他又酗酒烂醉,而他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杨逸明终于觉得自己无法一个人面对着这样的场面,他走到屋外,靠着栏杆,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勉力吸了一口平复自己的心情,而最后却只是呛得不住咳嗽。
当120到达上,医生抬着担架冲进别墅,问他:“病人呢?”
杨逸明指着屋内。
医生探了沈风的呼吸,为他撘了脉搏和测了心跳,他们面面相觑,然后看着杨逸明说道:“很抱歉,这位先生已经过世了。”
“怎么可能,他只是睡着了,他怎么可能会死?”
杨逸明却突然暴怒起来,指着他们说道,“你们不是有震颤急救吗?不是有肾上腺素针吗?为什么你们不给他打,他没有死,他怎么可能会死?”
“这位先生,请您冷静。”
“不行,你们要把他给我带回医院,除非你们让我看到他大脑已经彻底死亡,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他死的!”杨逸明彻底失去了理智,而在这个时刻,沈风还能救活仿佛是支撑着他唯一不崩溃的理由。
两名医生对望一眼,尽管以他们的医学常识,眼前的这个病人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一个小时,绝对不会救返,可是杨逸明的坚持让他们无可奈何,只能同意他的请求。
他们将沈风抬上担架,沈风的身子已经有些僵硬了,在抬上担架的时候手臂几乎是硬生生折上去的。而另一个医生看到了针管,他留了个心眼,将残留着药品的针管给带了回去。
杨逸明随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他坐在车上的,脑子了一片乱糟糟的,而脑海里浮现的,一直就是沈风和他的大学时光:
十五年前,当他从自己那个小省城来到江城这个大城市,这个城市的繁华迷乱了他的眼,周边同学生活方式让他陌生而又感到自卑,而那些同学看他的眼光也不过是“那个农村来的成绩很好的异类”。
他的沉默是他自卑的掩饰,是沈风让他看到了这个城市的光,是沈风的无所顾忌让他慢慢释放了对这个城市陌生的恐惧,他渐渐如同这个年纪的男生一样有了欢笑、有了乐趣。
可是世事更迭,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和沈风走到互不相让的地步。
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想要做的从来不是打败沈风,而是沈风在彻底的失败后可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们可以回到从前那样兄弟情义的岁月。
他那曾经最怀念的时光——那个时候他们一无所有,却又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杨逸明失魂落魄地站在病房里,看着沈风的面容上蒙了一层白布。医生已经通知了当地的公安局,在确定死者为沈风后,梁佐等人都赶来了医院。
张彻走过来,他看着杨逸明,生怕是他愤怒之下下手杀死了沈风,询问中不免带着焦急,“怎么回事?”
杨逸明看着张彻,眼睛却是失神的,他几乎就像个小孩子般哭泣了出来,说道:“他死了,沈风死了。”
“我知道——”张彻从不想这个向来冷静的中年人突然会这样无措地哭泣着,倒是一下愣神,只能下意识地拍拍他的背,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去找沈风,他怎么就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还看不出来吗?他和沈风是半辈子的朋友,也是半辈子的敌人,沈风突然死了,他一下接受不了。你让他冷静一下。”旁边一个清澈的声音说道。
杨逸明听到这段话,整个人却意外平静下来,他望向张彻身边站着的人,他还很年轻,虽然是男人,却划着浓妆,打扮朋克,显得与医院的氛围格格不入。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黎江,是张彻的朋友。”那个年轻人的声音清亮,却透着一股意外抚慰人心的冷静。
杨逸明渐渐从对沈风死亡的震慑中渐渐冷静下来,他看着张彻和黎江,似有些意外为什么在这个时刻张彻会这么个格格不入的人来这儿。琇書網
张彻也似意识到杨逸明的迷惑,于是轻咳了一声说道:“杨逸明,我解释下,黎江虽然是演艺圈的,但他天生异能,眼睛有着常人不及的敏锐,所以一直帮警方辨别影像—”
杨逸明正要说话,他的眼睛望向医院大门口,那里站着一个女人,她的身体在簌簌发抖,可是后背却依旧因为常年跳舞的习惯而挺得笔直——
而黎江看到那个女人,眼睛里登时流露出几分迷惑。
“沈蓉……”在那一瞬杨逸明看到她,不由百感交集,他呼唤了她的名字。
沈蓉一步步走向他,即使到这一刻,她的精神已经崩溃,而脸上的悲伤却仍是克制的,直到走到杨逸明面前,才遽然失态,狠狠拽着杨逸明的衣领,嚷道:“你对沈风做了什么?你杀死了他——”
杨逸明望着沈蓉,眼睛里带了一丝悲悯,他说道:“不,杀死他的不是我,而是——”他话音未落,却见沈蓉一个趔趄,整个人就软倒在地。
“沈蓉,沈蓉——”杨逸明连忙拦腰抱住她,掐着她的人中,环顾四周,眼神彷徨。
黎江蹲下身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安慰杨逸明道:“没事,他只是伤心过度晕倒了,让医生带她到隔壁休息一下就好。”
“好,好……”杨逸明从未有过这样不知所措的软弱的时刻,而现下他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下意识地点头。
当又是一番兵荒马乱,沈蓉被带到病房输葡萄糖休息,而杨逸明捂着杯热咖啡坐在医务室里,他的眼神兀自呆滞,整个人似乎仍没从沈风死亡的震惊中走出来。
“你现在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什么了吗?”张彻有些担忧杨逸明现在的精神状态,他提问的时候眉头仍是紧皱着的。
“我晚上去找沈风的时候发现吴峥从他别墅里跑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在喊’不是我,不是我’,然后我进屋去看,发现沈风已经躺在沙发上死了,他的身边有一个针筒,还有很多喝空了的酒瓶。”杨逸明怔怔地望着前方,机械性地回答道。
“吴峥,林婕前夫,江海银行行长?”张彻率先反应过来吴峥的身份,他追问道,“他为什么会在哪儿?”
“白天我曾经见过沈风一面,他和我说他要和吴峥谈配资去公开市场举牌风迅股票,从而夺回公司控制权。”
“这么说沈风并没有求死的想法,吴峥有杀害死者的嫌疑?”梁佐的眉头紧锁,随着李泽亚拿着化验报告进来,后者低声说道:“针筒里的药物化验证实是镇定剂,沈风的死因初步诊断是酒精和过量镇定剂导致死亡。”
“无论如何,先把吴峥带回警局再说。”梁佐对李泽亚说道。
“是!”李泽亚领命离去。
梁佐又望向杨逸明,“杨先生,恐怕你也得和我们再走一趟了。”
杨逸明木木地点头,他站起身正要和梁佐走的时候,又不放心地扭头叮嘱张彻:“过会儿沈蓉醒了,你要看着点她,她对沈风用情太深了,我怕她会做出傻事。”
“放心吧,我会的。”
杨逸明这才随着梁佐坐上警车,听着警笛在城市里呼啸而过的声音,他隐隐觉得这是沈风在向这个世界告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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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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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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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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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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