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各位谁也不清楚。
但根据黑衣人不同寻常的反应,众人一下子就猜到,蒲松龄说中了。
这下,蒲老爷也不敢托大了。
蒲松龄从父亲手里接过审问权,慢慢踱着步子走到鹤老二面前,一张俊脸面如寒冰,冷得好似千年冰川,“你为什么来蒲宅杀我?”
蒲松龄盯着他的眼睛,观察着他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鹤老二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不屑的笑,随即又轻蔑的扬起了下巴,眼底的讥讽之色呼之欲出。
他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蒲松龄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低头冷漠的看着他,道:“我不会杀你,因为杀人是犯法的,我蒲家数代都是忠良,怎么可能为了你而糟蹋蒲家的名声。”
“忠良?我呸!”鹤老二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蒲家就是趋炎附势的走狗,吸百姓血的奸商,还忠良个屁!”
蒲松龄一听这个,顿时心里有了底。
他冷笑了一声,道:“看来,你是反清人士。”
鹤老二面色一僵,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但还是阴测测的笑了起来,道:“是又如何?你今日不杀我,改日我还要来杀你。”
“既然如此,那么我能请教一下您,为何一定要杀我么?就算我死,也得让我当个明白鬼吧?”
鹤老二盯着他脸上刺眼的笑容,自己面颊的皮肉骤然抽搐了一下,眼神也越来越恶毒,但牙关却咬死,再也不肯开口。
蒲松龄心头越发疑惑起来。
这人为何一副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表现?
任何事情都是有缘由的,不可能有无由来的仇恨。
这人的恨从何而来?
脑子乱成一团,理不出头绪。
此时已经深夜,蒲老爷见蒲松龄也审问不出什么内容了,便挥挥手,叫大家都回去睡觉。
而黑衣人,则绑起来关押在柴房里,明日送入官府。
这个偏僻的柴房昨夜刚关过一个小贼,今夜又关了一个贼子,倒像是凑热闹般,连二连三的排队入住了。
蒲松龄满怀心事地回了东厢角院,挥手让小兰退下后,端着已经冷掉的茶水喝了一口,皱眉问:“小倩,刚才那人你还记得么?”
聂小倩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凳子上,两手托腮,胳膊肘拄在桌面上轻轻摇晃。m.xiumb.com
“记得呀,那人叫鹤老二。”
“除了名字,还有什么你记得的吗?”
聂小倩蹙眉回忆了一会儿,道:“好像当初他们一伙人来蒲家庄烧房子,就是那个齐候下的命令。你昏迷时,他们相互之间聊天没什么顾忌,我听见他们说‘齐候’如何如何,又说皇上如何如何的……但我也不知道究竟说的是什么,听不太懂。”
蒲松龄脸庞微偏了一下,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皇上?”
“啊?好像是这么说的,十三年前的事情了,我也记不清了。”
“当年我被绑架时,崇祯帝已经自缢了。他们从哪儿冒出来的皇上?”蒲松龄问。
聂小倩一愣。
蒲松龄顿了顿,漆黑的眼眸骤然亮了起来,语气惊喜的说,“我知道了!他们称呼的定是当时已经称帝的闯王。既然如此,那么‘齐候’恐怕也是闯王麾下的人。”
“闯王不是早就死在吴三桂的手下了么?怎么他手底下的人还在动作?”聂小倩呆了呆。
蒲松龄轻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她的天真。
“李自成是死了,但他手下的兵可没死。”蒲松龄说,“大顺军没了闯王,分裂成两部分,分别跟着南明的将领一起抗清,如今依然在广东打的热闹。”
聂小倩问:“既然这一伙贼人是大顺军麾下,应该在广东附近打仗才对,怎么会跑到千里之外的山东来?”
蒲松龄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当兵的,倒像是那些大人物特殊培养的暗线,专做探听情报和刺杀工作的。”
两人想了一下,觉得这件事情愈发隐秘离奇了。
当年这一伙人来蒲家庄杀人放火,是为了灭秦家人的口。秦家有一位身居高职的秦大人在北直隶的朝廷,这其中必然涉及到了政治斗争。
可如今的蒲家是商贾人家,跟上头扯不到半点关系,南明朝廷的鹰犬跑来这里刺探他们作何用?
还是说,这并非公事,而是私事?那鹤老二是来给刘老五报仇的?
蒲松龄眉头微蹙,想了想道,“我得去县衙看看,不知昨日的小贼是何人,跟鹤老二之间有无关系。”
“那就去吧。”聂小倩道。
蒲松龄迟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可若是去县衙,我就必须剃头发了。不然就是给家里招祸。”
聂小倩木呆呆地看着他:“剃成……跟你父兄那样的金钱鼠尾辫?”
蒲松龄点了点头。
聂小倩光是想象了一下,顿时感觉天塌了。
“不行,太丑了!小松龄你不要剃头啊!”
蒲松龄头痛的揉了揉眉心,道:“我也不想,但这是当今朝廷的规定。当年剃发令下来时县里血流成河的场面你忘了么?如今大家都剃了头,我自然也不可能例外。”
聂小倩咬着下唇看着他束起的乌黑长发,想象了一下被剃成一个大光头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好险恶,朝廷让帅哥都没活路了。
她躲了躲脚,咬牙道,“不行,你先别着急剃,我来给你想办法!”
她跳上窗台,正准备向外飞,忽然想起来蒲松龄不喜欢她接近季三郎,只好又扭头跟他报备了一声。
“小松龄,我去找一趟季三郎,他那一头狗啃过的头发留到现在也没被剃成秃子,肯定有什么办法能保住你的头发。”
蒲松龄哭笑不得,想要制止她前去丢人现眼,却又实在忧心剃发之事,于是挽留的语句迟疑了一下。
聂小倩见他没开口,以为他默认了,便跳下窗台,向外院飞去。
蒲宅刚刚闹了一场贼,这会儿护院们刚刚回屋,都没睡下。
聂小倩飞到院子里,敲了敲门,唤道:“三郎,三郎你在吗?出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屋里传出来他懒洋洋的话语。
“你出来再说!”聂小倩道。
“着急吗?”季三郎的打了个呵欠,“我刚躺下,你又来扰人清梦。”
“着急!”聂小倩咬牙切齿。
过了两秒,屋门被从里面骤然拉开,季三郎一身雪白中衣站在门口,胸口的衣襟大咧咧敞着,露出半截胸膛和紧实的六块腹肌。
往常他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副贱兮兮的笑容,让人看见就想扁他。如今或许是困意上涌,他懒得装样子,神情便有些冷淡,敞胸露怀的衣襟下方是格外有男人味的气魄和身材,与平日里的形象完全不同,看起来甚至有些高大魁梧。
“……啊!”聂小倩吓了一跳,后退一大步,指着他手指哆嗦起来,“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不是你说事情很急嘛?”季三郎倚着门框斜站着,眯着眼睛,脑袋不住向下点瞌睡,“有话快说,说完我回去接着睡。”
聂小倩知道他随性惯了,也不好勉强人家重新去穿一身外衣再出来说话,只好撇开眼睛,不去看他袒露的六块腹肌。
“那个,我是想问问你,你怎么保住你的头发的?明明其他护院都剃了发,只有你还是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十几年没变过。”
季三郎呆了一呆,莫名其妙的问:“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脱发啊?没听说纯灵体还脱发的啊?”
聂小倩:“……”
聂小倩涨红了脸,气的耳朵直冒烟。
“谁说我脱发了!我是替小松龄问的!”
“哦,他啊……”季三郎骚了骚头皮,“他也该剃发了,都这么大了。”
“就是说怎么才能不剃发啊!你不也没有剃发么!”
季三郎轻笑了一声,似乎来了兴趣,道:“很简单啊,用障眼法就好了。”
“啊?”
聂小倩愣了一下。
季三郎伸手从头顶向下一捋,顿时一束乌黑柔顺的长发从他头顶披散而下。
夜风从院子里吹向屋内,将他的发丝吹起,根根分明,柔顺无比。
聂小倩惊呆了。
“你……原来你是长发吗?”
“不,我是短发。你现在看见的就是障眼法咯。”
聂小倩闭上眼仔细感受了一下他身上笼罩的灵力,眉心一蹙,伸手摸向他的脑袋。
一股排斥灵力的气劲从掌心骤然发开。
再睁眼时,只见季三郎头上哪里还有什么柔顺的长发,分明仍是一副狗啃过似的参差不齐的短发。
“好厉害!”聂小倩瞪大了眼睛,又伸手使劲摸了摸他的短发,确认的确是真实的短发。
季三郎笑了一声,道:“还摸?手感怎么样?”
他好似永远也正经不起来,即使别人夸他,他也会打岔将别人的思路拐走。
聂小倩被他调戏了一句,顿时收回手抱在怀中,气鼓鼓道,“我是为了确认真实,又不是为了摸你的脑袋!少自作多情了!”
“啧,长大了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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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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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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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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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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