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忙碌的生活让梦留下清晰的痕迹,似乎不再那么容易。
她跑了一整天,回到宿舍是掐着宵禁的点,正赶上舍管锁门的那一刻。
而且除了体能上,大脑所接受到的,也是过于庞大的信息量。
四位曾经的献祭者,在那个棚户区的防空洞中,探讨的是关于叛世者的事。
已知除了医生本人外,还有一位男性的在读博士,一位世界塔曾经的女性守护者,一对互为姐弟关系的高中生,更多的情况就不清楚了。
第一个人,是极冬所查到的;第二个人,是昨夜梦中所听到的;第三对孩子,是他们得到的情报,极冬当机立断地用电脑查出来的,复姓钟离。
而极冬,与绯针私下有着长期的合作——在光临世界塔之前,她们就相互认识了。
对了……昨天,似乎是梦到了世界塔有关的事。
那像是一种单向联络,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亲身来到狭间中。梦里只有她与顾迁承两个人,连周围的环境也不曾记得。
说什么了来着……?
对了,是那个叫群青的女孩。
她曾是塔的场力守护者,是唯一一位非厌世者。
她的角膜,是移植的。
顾迁承告诉她,在医生从塔里逃逸的时候,带走了属于她的那部分不稳定的灵魂与躯壳。至于能力,是会随着躯体的离开而被塔剥离的。现在如何,塔也无从而知。
灵魂?灵魂这个概念,到底是怎样的?而且,为什么陈述这段话的时候,这两样东西是被分开的?是因为他们没有成为继任的守护者,所以那些人还没有完全灭亡的关系吧。
吟鸢没有休息好,头很痛。她坐在床上,努力梳理着脑内杂乱的一切。
罗盘本是世界塔观察现世的眼睛,但被医生夺取了,而新的守护者没有它,也无法从塔里走出来。
现在的塔,像是一个盲人,只有他们这几条无力的手臂,徒劳地在浩瀚的信息之海中捞取着什么。
对了,更加匪夷所思的,当然是……
为什么莫景辉与极冬这样熟悉?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在世界塔之战前就认识了,还是后来联系上的?应该是后者吧,毕竟,在塔内他们从头到尾也并没有表现的很熟。
想不明白。
有机会,还是当面问问他们好了。
对了,要先告诉他们自己梦到的事。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像她一样,与塔进行接触了。她还是很难确定,自己梦到的事仅仅是自己幻想的产物,还是真实的。
她拿起床头的手机,才注意到,它早就已经耗尽了电量,关机了。
看了看桌上的闹钟,已经过了正午时分。自己竟然睡了这样久,真是不可思议。
叶吟鸢给手机插上电,简单地洗漱了一下,锁上宿舍门,准备去吃个饭,再找辅导员补上假条。
正巧,在食堂的窗口遇到了莫景辉。
“你是不是没看手机?我给你发了消息。”
“啊,抱歉……手机没电了,现在正充着呢。”
“这样啊。对了,我要先恭喜你了。”
“什么?”她很困惑。
“前段日子省级的歌唱比赛啊,你晋级了,知道吗?学校都发通知了,你手机没电,估计辅导员也在找你。”
“哎呀……”她叹口气,“太早之前,我都忘了。我吃完饭再去找她。说起来,你给我发了什么?”
两个人端着餐盘,挑了个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着。
莫景辉咬了咬筷尾,回答她:
“做梦了,梦到顾迁承。”
“真是这样?我也是。”
“你梦到什么?”
“群青的事……”
“我也一样。”
“对了,还有件事……极冬是不是说,机器人是没有感情的?”
“是啊,不过不排除眼睛的影响。如果她的眼睛像群青一样,是移植的,也有可能怀着一部分人身上的特性……当然,是我猜的。”
“我觉得,她是拥有人格的。”
“理由?”
“我看到了,她是为了为我们才挡下钟离含的攻击……她的手,本来不会断的。如果不断,那么她也……”
“迟早会知道的。”
“但我觉得,不该是现在。”
似乎没什么更多可谈的了,两个人各自低下头,默默扒了几口饭。
“我觉得……”吃了一半,叶吟鸢忽然抬起头,“啊,算了……”
“想说什么?”
“感觉你不想回答。”
“你还没问呢。”
“那,我直说了?你和极冬……是什么关系?”
莫景辉的筷子停在空中。
说到这儿的时候,忽然有阴影笼罩在他们的桌上。两人侧过脸,发现雁沉轩背着画板,隔着玻璃,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平时不论情绪如何,那嘴角天生就是微翘着的,让人觉得他心情不错。但现在,不知为何,那点浅浅的笑意从他的嘴角消失了。
莫景辉摆摆手,招呼他进来。他摇了摇头,将画板的肩带向上整理了一下,转身走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景辉耸了耸肩。
“总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啊。”
“你倒是和他不一样”叶吟鸢说,“你总是很受欢迎。”
“是嘛,他也挺受欢迎的呀。”他笑了笑。
“不太一样吧。我感觉你们其实都挺孤单的。”
“……这话怎么讲?”
叶吟鸢塞了一口菜,然后扬起筷子,认真地说:
“他是那种不太会拒绝别人的男生,谁找他帮忙都会答应。大家就会觉得,啊,他人真好,一定有很多朋友。于是如果有什么活动,大家都理所当然地想,他肯定有别的朋友约他啦,就不要去打搅了。可实际上,他还是一个人啊。”
“……你看的倒是挺透。那我呢?你觉得如何。”
“他是被动地把自己关起来,但你是主动关的自己。”
“诶?此话怎讲?”
“你在听我说吗?”
“在呀,怎么了?”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对视呢?”
“我这不是在看着你嘛。”
“是吗”她夹了口米饭,“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当暂时忽略其他感官带来的信息时,瞳孔的能力就会变得很强——就像第六感一样。”
“嗯,这倒是对的。如果周围很安静,没人打搅,也没有刺激性的气味,闭上眼睛时,我似乎更容易看到将来某个瞬间发生的时。”
“是因为限制一些感官时,另外的部分或更加敏感。”
“的确如此……不过你想说什么呢?这和你之前说的我,又有什么关系吗?”
就在莫景辉感到疑惑的时候,叶吟鸢忽然不再说话了。她沉默地喝了口汤,还剩了不少饭菜。但她放下碗以后,直接端起了盘子,像是不打算吃下去了。
于是莫景辉也收拾了盘子,跟在她后面,等待她的回答。
他们朝着行政楼的方向走去。
太阳依然很好,花坛里的花儿都开了,许多蜂蝶在这儿盘旋飞舞着。
“看来你是不打算告诉我咯?”
叶吟鸢停下脚步,认真思索了一番,似乎在权衡些什么。
“就是,试试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怎么会没听呢,你这话说的。”
“因为你总是戴着它。”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是莫景辉的耳机。m.χIùmЬ.CǒM
“我只是习惯了,并没有放音乐呀。”
“可有时候不是。你时常表面上在看着对方,视线却是散的,穿过他,不知道望着哪儿;你表面上在认真听对方说话,若不是你感兴趣的或是你不想听的,你在口袋里的手就会调出音乐。我没说错吧?”
“……”
他知道叶吟鸢一向很敏锐。只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她比自己想象的敏锐太多。
“开玩笑的。拜拜啦——”
叶吟鸢转过身去,挥了挥手,应该是要去找辅导员了。
莫景辉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
他觉得她今天有点陌生,不像她了。
但或许,这才是她,只是他过去没注意到罢了。
他又忽然想起,极冬在白板上画的图。从正方体,到多面体,再到球。
一个人生来就有许多面,你以为的,你看到的,你以为你看到的……
和实际上的,都有着千差万别。
可是叶吟鸢竟然看到了自己的那样多面——甚至,都是正确的。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感官……?
他又想起,在最初的回忆上,她失控地说出的那句话。
“可我会死!”
那刺耳的尖叫声至今还萦绕在脑海里。
她是不是……想说什么,但并不打算真正说出来?
她在暗示什么?
她……
而且,在提出有关极冬的问题时,被雁沉轩打断了。在那之后,她也并没有追问,是因为察觉到自己并不想回答,所以才故意没有继续话题吗?
如果是这样,她的情商也有些超过他的想象了。
莫景辉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对这位昔日的队友,如今的朋友,一无所知。
眼前是纷纷扰扰的繁花,与往来的人群。
鸟儿在枝头成群结队地唱着歌,婉转的音乐不断地传到耳朵里。
空气是那样的清新,夹杂着属于春末独特的芬芳。
午后的阳光温柔又均匀地洒在他的皮肤上。
他终于察觉到了,这个世界一直在向人类输送着信息。
源源不断,滔滔不竭。
-tobecontinued-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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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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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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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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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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