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很累,浑身都是,却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她知道。那是内心深处的,无比沉重的东西。
像这样轻松美丽的日常,多久没有经历过了?
位于狭间的世界塔,内部的时间结构与外界是不同的。
即使在里面度过了十年,一百年,一千年,对真正的世界而言也只是弹指一瞬。
“钟塔内部没有时间概念,是因为它慢到了几乎静止的地步。但外界的时光仍在流逝,我们从来都是依靠来者的穿着与用品来判断外面的世界。
若用表盘作比喻,你可以认为塔是世界的中心,不论指针怎样移动,表盘怎样旋转,它都是相对静止的。
但,你也可以认为它在世界边缘,外界的指针每经过一秒,对最遥远的边境而言,时间都走过了很远。可以说,这里的时间是有限中的无限。”
这段话,是钟塔史上一位守护者告诉她的。
所以他们离开钟塔之后,回到的现实,也不过只用了十几天而已。
那些在世界塔之战中丧生的人,在现世也失踪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记得他们。
就像他们从未存在过一样。
狭间,到底是怎样的地方?若真的是生死醒梦的事,未免有些荒唐。
她的意思是……这太过于文学性了,不够现实。
它一定客观地存在于某处,只是她还想不到。
《时间的琴弦》?
她忽然想到这本书,想到在图书馆时,陈悉所借阅的书籍。
和阮香看的差不多,是一些学术性很强的读物。
莫非他们也在调查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借一些书来看呢。
不,还是算了,至少不能在学校里借。阮香对借阅簿有很强的记忆力,如果自己看的书与他们高度重合,一定会引起注意的。
医生似乎说过,他在调查这些事。与他在一起共事的一位博士,也应该有所了解。到时候问问他们好了。说不定,医生家里也有很多用得上的书。
关于时间与空间的问题,大学课堂上所能学到的,实在是太贫瘠了。
但是没关系。
她相信自己做的是对的。
也只能如此相信着。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了寝室的天台。太阳快要落山了,夕阳的余辉是如此灿烂,如此炽热。它将一切都覆盖上一层金灿灿的光,如同时间所行走过的轨迹。
时间啊,时间。
她也想起了一位故人。
轿顶原本雪白的墙壁在黄昏呈现出金黄色。站在这里,她的影子被西边的光投在墙上。
美丽的女性的身影。
影子抱起双臂,歪了歪头。
黄昏总让人很伤感,是不是?影子问。
“是啊,是这样。”
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感觉很孤单吧。
“有一点。但同样,少了很多牵绊的东西。”
那你还要往前走多久?
“走到路的尽头。”
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呢?
“走到时间的尽头。”
自己的影子好像很困惑。它从墙壁里向前倾身,弯着腰,绕着她看。
为什么?为什么不停下来。他们都停下来休息了。影子问了又问。
“通往真相的路是不能停下脚步的。如果停下来,就再也动不了了。”
后悔吗?
“不。”
可你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东西。
“很多,但还不够。那些科学家不也是吗,为了一个答案,穷尽一生也在所不辞。”
这样啊。
影子慢慢退了回去。xiumb.com
就在这时。
“璆琳?”
安久提着两个小小的塑料袋,从顶棚的门前出来。
“你在和谁说话吗?”
“没有……只是在打电话罢了。”
“……好吧。说好的这个”她递过一个袋子,“大杯去冰无糖,奶盖珍珠加仙草,快感谢我。”
“诶,怎么只有一杯,快把那杯给我。”
“什么嘛,他们说今天根本没有点名对不对——”
两人在天台上闹起来。
天黑了,三三两两的星映在夜幕上。
闹够了,她们又趴在栏杆上,吹着晚风。夜里挺安静,偶尔有其他宿舍姑娘们的欢闹声传上来。除此之外,就是两人吸着见底的奶茶声,呼呼作响。
“唉……”
安久忽然叹了口气。
“又怎么啦?”
“就是觉得……挺没意思的,干什么事儿都是。既想不起以前的自己,对未来也没有什么憧憬和看法。感觉,很茫然,很空旷,一天天的连自己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喂,你说,以前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以前的你?”
璆琳正在努力吸最后的一口仙草冻。但那是很小的一块,天台上也没有灯,她的吸管对不准。单眼瞄了一会儿后,她暂时放弃了,专心琢磨怎么回答安久的问题。
“以前……以前你也这样啊。或者说,当代大学生都一样吧。得过且过,混过一天是一天。偶尔会忽然燃起斗志,但持续不了多久,又泄气了,恢复成先前懒懒散散的样子——再带上些许罪恶感。”
“哎呀,不要说了。”
“而且,还由不得人说。”
安久将喝空的奶茶杯捏扁,再挤开,又捏扁,反复如此,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你呢?”她忽然问。
璆琳沉默了一阵,回答说:
“未来……说不上吧。但的确有个目标,我也确实一点点在努力接近着。”
“什么目标?发财?”
“庸俗”她笑了一声,“我的话,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什么问题?”
“想知道?”
安久兴冲冲地点点头,她神神秘秘地招呼她靠近,低声说:
“人生的三大终极哲学问题。”
“……哈?切!”安久推开她,“我以为什么呢。”
璆琳又笑了。
我是何人,生从何来,死往何处。
如此简单的几个字,迄今为止却没有任何人知道问题的答案。
不过实际上,璆琳真正想知道的这个问题的主语,并不是她自身。
而是这个世界。
“我要去洗澡”安久准备下楼了,“你要去吗?”
“不了吧,昨天才洗过呢。”
目送安久离开之后,璆琳长长地舒了口气。
天上的星星不知何时多了起来,一闪一闪的,像无数个小眼睛顽皮地瞅着她看。
过去的安久啊……
是个和现在一样的好孩子。
正直、聪明、重情义,而且乐观又积极。虽然有时。在某些问题的某些方面上,会显得有些偏执,但总体上讲,是讨人喜欢的孩子。
就像现在一样,即使失去了很多记忆,也依旧在努力地与环境相融。
拿到毕业证,找一份不错的工作——或许和专业没什么关系。一开始也许工资不高,但还算可观。然后努力工作、赚钱,遇到命中注定的人,结婚成家。
如果遇不到,就租个合适的房子,找一两个志同道合的室友,养些猫猫狗狗,度过平淡幸福的一生。
她应该能一直好好地活下去吧?
只要不妨碍我们的话。
真可爱啊。
真可悲啊。
黑暗中,璆琳平静的面容显得有些可怖。
这时,她的手机发出震动。有人打电话来,她便接通了。
“医生?”
“唉呀唉呀,不好意思,因为叙旧耽误了很久。”
“没事哦。”
“嗯,你详细给我说下白天的情况吧。”
“好的。下午我随物质能力者来到图书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似乎最近在看一些很专业的书。等他借好书去登记的时候,我看到那里坐着的,是那个精神能力者,阮香。”
“唔……有点意思。”
“她说自己的母亲在这所学校工作。此外,就没有别的发现了。啊,对了……陈悉曾在刚回归现实时,借阅了《时间的琴弦》。现在他新借来的,是量子方面的书。”
“量子啊……”
医生那边陷入短暂的沉默。
“这是个很有趣的话题。老实说,我也准备在这方面着手呢。”
“这样吗?那么,请问关于其他继任的守护者,您有什么消息吗?”
“我算算啊”医生隔着手套掐着指,“你们学校有两个,艺术学院有三个……唔,只有两位朋友的行踪不太确定了。”
璆琳算了算,医生那边掌握了能量能力者叶吟鸢、时间能力者莫景辉,与自然能力者雁沉轩的消息。在这里,除了物质能力者陈悉外,今天意外地确定了精神能力者阮香的行踪。
那么,还有继任守护者的命运能力者,与场力能力者,隐藏在这座城市中。
绯针和极冬。
是两位敏锐又麻烦的青年女性。
“我猜想,如果追踪不到电子设备的消息……除去没有交流的可能,他们或许是在非现实的领域进行沟通。”
“你说对啦。我也是这么想的,真巧”医生笑了笑,“所以我才需要一位故人,帮我们从量子层面进行拦截。”
“……有这样的眷属存在吗?”
“有哦。虽然只是高中学历的姑娘,但我没有看错人。希望这孩子可以派上用场。明天是周六,你没有课,对吧?方便过来一趟见见她吗?”
“可以的。她听上去是个很厉害的孩子。”
“你也是啊,果然把你从那里带出来是没有错的”医生又发出一阵轻快的笑声,“你说是不是?群青。”
-tobecontinued-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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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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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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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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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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