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应了最重要的事,柳十三便也不再推辞,爽快地把银子放进荷包:“行,我送你。”
池桃摆手:“不用,你在家快把年夜饭做起来,别饿着孩子了。”便自掀了帘子,“贞贞,小舅舅走了,下回再来看你啊。”
贞贞坐在小杌子上玩着手指,见池桃进来,笑出两个小酒窝:“舅舅。”迈着小短腿冲过来抱住池桃的腿。
池桃把孩子抱起来逗了逗,便交给柳十三,边往外走边道:“说好了啊,年后接你去家里,别天天做针线了。”
柳十三知道话是说给街坊听,要不四邻的女人们本来就记恨猜疑她,再忽然有不明身份的人给家里送了年货,更不知道说出什么好的了,她虽不在意,可贞贞还小,又是女孩子,闲言碎语还是没有最好。
她应着把池桃送出了门,见巷子口有人等她,猜着是她所说的姐夫,这才放心回了家门。
池桃刚才已经和柳十三定下了年后去春凝雪上工,但事前没有同邵成和池杏商量,有些不好意思,便想晚食时同大家说。才进家中,池杏便把她拉到一边:“你认识那个姑娘,可愿意来咱家铺子里帮忙?”见池桃有些讶异,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是想着,孤儿寡母的艰难吗……你看着若是品行好,手脚勤快的,铺子里添个人也没什么。”
池桃笑道:“我倒是愿意,她也愿意,就怕你不愿。”
“这是为何?”
池桃偷偷指指在前院上门闩的邵成,坏笑:“不说天姿国色,可人家着实有好几分姿色呢,你不怕……”
池桃“嗨”了一声,松了口气:“你说这个啊。”她抿着嘴笑:“若是她这样容易就被人勾走了,我还要谢谢那姑娘呢。再说……你就放心吧!”便只是笑,不肯再说下去。
池桃其实并不担心邵成,只是逗池杏,见池杏这样自信,倒是出乎意料,不过也很高兴:“那就定了她十五就来是上工。”
邵成进来听见:“谁要来?”
池杏便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邵成也没意见:“我早就觉着你一个人在前头支应怪辛苦的,要是有可靠人自然更好了。再说店里都是夫人小姐,我也有些不便往前头去。”
“好了,就这样定了。邵大哥你去把桌椅摆了,桃儿叫阿楚出来,好吃晚食了。”m.χIùmЬ.CǒM
“好嘞,老板娘。”池桃笑嘻嘻地进了堂屋,拐进阿楚的卧房,见阿楚点着个灯,在桌上写写画画:“快洗手吃饭了。”
阿楚本来全神贯注,被吓了一跳,见是池桃,招手道:“你快来看,我都整理好了。”
池桃接过她手里的册子翻了翻,原来阿楚把这些日子学的几种饼干、蛋糕的方子都又重新整理了一遍,整整齐齐地誊在册子上,还配了图,就连生火要用多少炭、烧多长时间到高火都写得明明白白,不禁有些感慨和钦佩:“原来只觉得你娇气,没想到还有这份心性。”
阿楚撅噘嘴:“我本来就没有母妃,现在他…..也不要我了,总是靠着你和杏姐姐吃饭也不是长久之计,总要学点什么。”
池桃并没有与阿楚深谈过,原来总觉得时机不合适,再有她也不是爱说教的人,便顺势坐下:“齐王进京恐怕另有目的,你怎么想?”
阿楚低头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他不认我了,我怎么想都无关紧要。”她吸吸鼻子,“我如今孤家寡人一个,若没有你和杏姐姐,恐怕早就流落街头,不知道死在哪里了。我学手艺,也是想帮杏姐姐的忙,她又管铺子,又管家里,会累坏的。”
池桃假装嗔怪:“你就只心疼杏姐姐,不心疼你大哥我吗?”
阿楚抬起头来狡黠一笑:“是大哥,还是桃姐姐?”
轮到池桃被吓了一跳:“你……”
阿楚满不在意地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姑娘家。”
池桃是真的哭笑不得,她本来一直没和阿楚说,一来觉得阿楚年纪小,怕对外说漏了,二来是觉得阿楚早晚都是要离开池家,没必要说。后来齐王当面否认阿楚的身份,她也总觉得骗了阿楚太久,更没法贸贸然说出口了,怕阿楚心里不舒服,没想到阿楚竟早已自己看了出来。
“这有什么呀。我要是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我在齐王府也长不到这么大。”她想到在父王身边的日子,虽然恨他不要自己,可还是红了眼眶,勉强笑道,“我从小没有母妃,他心疼我,把我放在自己院子里养,你当那些侧妃真是好相与的么?我还有一堆庶姐庶妹呢,哪个不是人精?”
池桃实实在在地被阿楚惊到了,自己总以为她是小姑娘,天真烂漫,也就是智商不高的代名词。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既然知道我是女子,为什么还提醒我邵大哥和杏姐姐走得太近了?”
阿楚丢给她一个白眼:“我知道你是假男子,但以为你俩是真夫妻啊!我们云南自古以来就有自梳女,就是两个女子一起过日子,和真夫妻一样!”
…….
死一般的沉寂以后,池桃嘴角抽动:“洗手吃饭吧…..”
年三十是家家户户守岁的日子,年夜饭也就特别的丰盛。这时候的风俗是吃年糕、食七菜粥、饮屠苏酒,自然也少不了各种各样的丰盛菜品。
池杏已经把桌子摆在堂屋,桌上满满当当地摆了花椒肉、红烧小排、炸酥盒、酱驴肉、清炒菘菜、拌萝卜丝、翡翠丸子汤几样,正热腾腾地冒着热气,中间是一条清蒸鱼,取年年有余之意。每人面前一只小巧的酒盅,邵成正拿着一瓶屠苏酒:“今儿可开戒了,大家都喝一点。”
阿楚迫不及待地下手拈了一片酱驴肉塞进嘴里:“嗯,嗯,杏姐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池杏端了一盘百果年糕放在桌上,轻轻打了阿楚一下:“没洗手就上手拿?小心肚子痛!”
池杏见妹妹和阿楚半晌才出来,又刚听见了一言半语,见阿楚跑进了院子里的净房,小声问池桃:“你和她说了?”
池桃无奈地摇头:“不是我说了,是这丫头早就看出来了……”她笑嘻嘻地看了一眼邵成:“这下好了,大家在家里也自在了,尤其是姐夫!”
邵成嘿嘿直笑,池杏脸不由自主地又红了,连忙岔开话题:“你尝尝,我都是按着你教的法子做的,可一点儿没省着油盐使!”
“不用尝,看卖相就知道啦。”池桃把池杏和邵成拖到主位坐下,“岁数长的坐上座喽。”
邵成忙站起来:“那哪行?”这家里都是小姨妹张罗起来的,怎么叫他好大喇喇地充主人?
池杏却明白池桃的意思,按住邵成:“妹子叫你坐你就坐了。”
阿楚跑回来皱着眉头:“你们要再谦让,我可就先吃了。”
邵成也转过弯来,嘿嘿笑了两声,把酒杯一一倒满,便也就坐下了。见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他,邵成不由有些疑惑,池杏抿着嘴笑:“傻子,该你说祝酒词。”
邵成“哦”了一声,端起面前的酒杯,挠了一会儿头才道:“今儿三十,大家一年辛苦,吃好喝好啊。”这还是他在迎宾楼做跑堂时,每年掌柜的年前请大家吃饭时说的话。
池桃噗嗤一笑,横了他一眼:“家里哪有说这个的,真是傻子。”
灯光下眼波流转,邵成不由看愣了。
池桃用筷子敲着酒盅:“邵大哥说得也没错,咱们这一年…..辛苦是辛苦,可也有意思!喝了酒便吃饭了,吃完呀还要结今年的账呢!”
除了池桃,家里无人看得懂她自己设计的账本,对一年的收入也就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见要算红利,大家都兴奋起来,说说笑笑地吃了年夜饭,便围在桌边听池桃讲。
池桃翻开账本:“今年咱们从五月开始营业,总共是赚了一千二百两,今日我已经把该给谢家的红利送了去,咱们净剩六百两。”池桃从怀里拿出银票递给邵成:“这一百二十两,是说好了给邵大哥的一成。”又拿出两个银锭,递给阿楚:“阿楚帮了不少忙,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呀,我也有?”阿楚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这是多少啊?”她自幼锦衣玉食,接触都是赏人用的小金银锞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银锭。
“一共是三十两,你拿着当零花钱使。开年你就得跟着开工了,我想你和邵大哥一样,也是一两的月银,吃住都在家里不用管,年终占一成的红利。”
“我也能有红利?那我明年也有一百二十两啦?”阿楚对银钱没有概念,但是,自己赚钱的感觉……挺美妙的!
“剩下的都归姐姐收好,我想开春了咱们买个合适的宅子,攒两年钱以后再在城外置些田地,便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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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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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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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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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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