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桃趴在窗户上仔细打量了一番,便已明白谢遥的用意,心内有了计较。
她飞快地躺到史夫人的床上,将自己的鞋子脱下来踢到床底,又面朝墙壁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外头林姨娘见史夫人孤身一人走出,身后连个丫鬟也无,心内一喜,她身后是一贯得力的婆子,与林姨娘附耳道:“想必奸夫还在里头。”声音却大了些。
谢南铁青着脸:“说什么,大点声!”
那婆子吓得一激灵,林姨娘颤声道:“奴才不懂事,随口胡说的,老爷可千万别当真啊!都是一场误会,夫人怎会…….再说公子也不能做这样的事啊!”
史夫人紧了紧披风:“妹妹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林姨娘咬了咬牙,一双美目看着史夫人,几乎要落下泪来:“老爷本已经睡了的,不知下人在外面胡乱嚼舌根,说……说公子带了个男人进了榴光院,还进了夫人内室,便一直没出来……妹妹实在是劝不住呀……”
院内院外都立满下人,闻言都低下了头,假作没有听见。
院外又是一阵喧闹,有下人飞跑进来:“老夫人来了!”
来的正是谢南的母亲牛老夫人,几个丫鬟扶着她气喘吁吁地进来,还没开言,林姨娘便扑了过去:“姑母,您怎么来了?”又骂下人:“谁许你们惊吓老夫人的?”
牛氏如毒蛇一般盯着史夫人:“我若不来,还不知道我们谢家出了这样的丑事!我倒要看看,宁远侯府的小姐做下这桩事,还有什么脸面在我谢家呆下去!”她看着谢南,“既然如此,你打算怎样处置?”
谢南的怒气已经飙升到最高值:“自然是休回她宁远侯府,与我谢家再无关联!”
史夫人见人已经齐了,便使了个眼色与红玉,让开一步道:“母亲也到了,必定是已经算准了一切的。”
林姨娘心里打了个突,转念一想,来的路上经由她暗示,谢南在榴光院后头也是布置了人手的,若有人想溜走,却是万万不能。因此心定了些,跟着谢南和牛氏大步走进内室。
只见内室红烛高烧,床幔半掩,床上影影绰绰似乎睡着个人。
谢南气得发抖,指着床上吼道:“这,这是什么!”
别人不敢说话,林姨娘惊叫了一声:“怎会有如此秽乱之事!”
绿翘扶着史夫人走进内室,闻言气愤不已:“什么秽乱?还没查问,林姨娘便要给我们夫人定罪不成?姨娘好毒的心思,平日里哄着我们夫人姐姐长姐姐短,今日却大肆宣扬夫人与人…….”到底是小姑娘,通奸二字却是说不出口,“毁了夫人清誉就是毁了谢家清誉,你安的什么心?!”
林姨娘似是稳住了心神,一脸正气:“出了这样的事,还想留在谢家?平白带累了家里姑娘的名声不说,老爷还有脸在朝廷做官么?”她见谢南气得狠了,便三步两步走上去,一把掀开了被子。
池桃懵然地坐起来,揉着眼睛:“怎么了……”一眼见到许多人在屋内,不由吓了一跳,飞快地下床,光着脚跑到史夫人身边,拉住史夫人的手:“夫人,这……怎么这么许多人?”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可是不用查问,是个人就能看出,这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池桃把身子缩在史夫人身后,只露出一个头来望着众人,泫然欲泣:“夫人心疼我让我睡在床上,这……这也有罪么?”
林姨娘稳稳心神:“这倒奇了,姐姐为何让一个小丫鬟睡在床上?”
绿翘抢白道:“方才还说我们夫人是秽乱之人,这时候便又成了姐姐了?林姨娘好会变脸!”
史夫人沉声道:“不过是这孩子年岁恰好十四岁,又恰巧是顺景十年冬月十六生人,与我那可怜的女儿同年同月同日而生。”她抚摸着池桃的脸,“我想若是她还活着,与这孩子应是一样的身量…….”
谢南咳了一声:“那也不能乱了上下尊卑。”
林姨娘盈盈跪下,泫然欲泣:“姐姐,都是我的错,管束不住下人嚼舌根,这才引起老爷误会了姐姐。您要打要罚,妹妹毫无怨言…..”
牛氏一瞪眼:“这怎么是婉言的错?既然误会一场,解开了也就罢了。”说着不待人说话,便又带着自己的丫鬟呼啦啦出去了,林姨娘带来的人见势不妙,也都跟着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将屋门掩上。
屋里只剩下史夫人、谢南、林姨娘、红玉和池桃。
“既无事,夫人便早些歇着吧。”m.χIùmЬ.CǒM
史夫人一笑,踱步到中堂坐下:“我倒是歇得早,只是有人不让我安眠罢了。”
谢南又有些发怒,他见林姨娘还在地上跪着掩面垂泣,便一把拉了起来:“到底是你这里不分尊卑在先,怎能怪到别人身上?”
史夫人望着谢南,心口钝钝一痛。
池桃见状,已经看出绿翘泼辣厉害,这时候应该是去外头节制下人,查找内奸,而红玉温柔敦厚,细心体贴。这两人都是史夫人的心腹,可这时节,就需要个会哭会闹的下人。
她扑到史夫人脚下,哭道:“夫人又气得心口痛了么?往常林姨娘名为请安,实来示威,您都自己忍下了。今日受这样的奇耻大辱,您也不说话,自己默默忍着心口痛么?”
史夫人一愣,低头看池桃哭喊得厉害,泪珠儿一串串地往下掉,却微微蹙着眉,不停地眨着眼睛,便马上明白过来,只低头皱眉,捂着胸口不说话。
池桃回头恨恨地望着林姨娘:“姨娘说得好听,我却是不信!老爷明明已经睡下,里外隔着几道门,到底多大的声音才能传到老爷耳朵里?再说老爷又不是无知妇孺,若没人煽风点火,怎会如此不顾体面,闹出这样的事来!明日里传出去,别人指不定怎么笑话老爷呢!你让老爷有几个脸去上朝?”
谢南再望向林姨娘的目光,便有些森冷了。
林姨娘这才真正有些慌,跪下拉着谢南的袖子:“表哥,真的不是婉言……您也知道,我身边的那几个管事的,都与我亲厚,平日里说话没个顾忌。想必是不知道老爷您来了,才随意说话的……”
“好个与林姨娘亲厚,正是与你亲厚,才可以红口白牙地泼正室夫人脏水!”池桃牢记赶尽杀绝的原则,今日务必要帮史夫人咬下林姨娘来。
谢南一挥袖子:“确是你御下不严,你屋里的人都换了,不许再有人嚼舌根。这事夫人来办吧。”说着望了史夫人一眼,到底没说什么,抬脚去了。
“表哥,表哥。”林姨娘连忙爬起来,追了几步,想起史夫人还在后头,连忙转身把怨恨藏起来,哭道:“姐姐,真的不是我呀……”
史夫人冷眼旁观已久,红玉甚至还斟了一杯温茶来,史夫人端起来慢慢饮了一口,便站起身来径自回了内室。
林姨娘愣了愣,露出怨毒的目光,恰好绿翘进来,见状便冷笑:“姨娘今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你安插在我们榴光院里的人,也被一并揪了出来。想必你收买王婆子,也花了不少钱吧?听说她儿子在外头,连青楼都逛得起了!”
林姨娘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又想起自己院里的人,也是要被遣散的…….苦心经营多年,她心痛如搅,一跺脚还是去追谢南了。
绿翘进了屋,低声对史夫人道:“已经把人捆起来了。”
史夫人点点头:“明日送到庄子上去。”
绿翘有些不忿:“她仗着给公子喂过几天奶,资历老,卖了多少消息给林姨娘,如今这样轻轻放过……”
“送到我娘家的庄子。”史夫人眼皮也没抬,“那边会有人知道怎么办的。”
绿翘这才喜形于色,忙出去安排。
史夫人坐在床前,遣走红玉,温言对池桃道:“好孩子,今日多谢你。”
池桃帮着史夫人解了外裳,笑道:“谢公子对我有恩,将我全家带到京城,些许小忙,不足挂齿。”
史夫人摇摇头:“没有你,这事做不成的。她们是看清了远亭带你进来,才抱着一击必中的心思,敢闹得这样大。”她的眼睛里有一瞬间的悲伤。
池桃看在眼里,却不便再多说什么,只笑道:“已经晚了,明日还要进宫,夫人快歇息吧。”
一夜无话,翌日晨起,丫鬟们进来伺候史夫人洗漱更衣,史夫人带着池桃用了早膳,便有丫鬟进来回话:“夫人,车已备好了。”
二人在角门上了车,池桃不是多话的人,又惦记着进宫的任务,史夫人又昨夜睡得晚了,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一时车内倒是安安静静。
马车一路进了永安门便停住了,小内侍赶上来笑道:“夫人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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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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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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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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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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