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原先池陶给他说过的路线找到这家,门一开,邵成却愣住了。
一个秀丽的小娘子……穿着白底儿蓝花的小袄,头上扎了一块同样布料的帕子,一双大大的杏眼黑白分明,水汪汪地直看到人心里。
池杏见着眼生:“您是……”
邵成忽地想起,池陶是成了亲的,没和自已一样住在酒楼,便是因为家里有婆娘,想必这就是池陶家的。他收敛心神,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我是迎宾楼的,与阿陶约好来取豆干。”
池杏想起池桃说过,还要按一日十五斤供应迎宾楼,忙开了门:“他在后院,您快请进。”
池桃听见响动,也走到前头来笑道:“邵成哥来的好早。”
邵成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可是打扰你们休息了?”
池杏忙道:“没,没,快到屋里坐,我去沏茶。”
邵成跟着池桃进了堂屋,把手里拎着的一个油纸包放下:“给你带的。”
池桃有些惊讶:“来我这还带什么东西?”
邵成笑道:“这是官衙大街上头顾家铺子的点心。到底是第一次上门,你放心,以后我就不带了——也带不起!”
池杏正端了一壶茶并一碟子干果进来,闻言抿嘴笑了笑,放下茶水,将那包点心拿了下去。
邵成见池杏进来,忙敛了笑容,鼻观眼、眼观心地坐好,待池杏出去了方才悄悄松了口气:“我听说谢公子挑剔的很,你一准有的忙。我也不耽误你,这就拿了豆干走了。”
池桃知道邵成也急着要回酒楼干活儿,也不多留,把包好的豆干拿给他:“我就不送了!”
邵成见池杏并没有出来送,拘谨去了好些:“好嘞,明儿我再来!”
池桃掩了门,池杏从灶房走出来:“这也是酒楼的伙计?”
池桃点点头:“嗯,听说是掌柜的远房亲戚,家里父母都亡故了,吃住都在酒楼。干活勤快的很,上上下下都喜欢。”
池杏拿了个碟子出来:“倒是懂礼,都是做工的,上门来还带礼物。”碟子里是方方正正四块浅绿色的点心,上头一层白糖,“这点心使了这么多糖,可不便宜呢。”
池桃拣一块尝了:“是绿豆糕啊。”干干的有些喇嗓子,池桃忙进屋喝了口茶,倒是觉得香的很。她心里一动,不知现在都有哪些点心种类?她不爱在酒楼做事,嫌油腻腻的不清爽,人又嘈杂。可前世因为要潜入那元勋之后家里,前世她是专门学过糕点的,以后倒是可以开个专门卖甜点的铺子,想必能够打开市场。
日升日落,很快一月便已过去,谢遥与慕容也到了回京之期。
这一个月内,因着白日里谢遥或是拜访名师,或是出城访景,池桃倒也清闲,只是按着谢遥的吩咐,送去早点或夜宵。谢遥也觉满意,便定了池家一家三口随谢遥回京。
池杏早就开始收拾打包,三人刚来府城不久,尚未置办太多器物。饶是这样,池杏看着带不走的锅碗瓢盆心疼得只想哭:“这都是花银子买的,可怎么好?”
阿楚嘴里衔着一朵串红的花朵,坐在台阶上撑着脸看池杏忙活:“带这干啥?到了京城,本郡主赏你一座宅子,要啥没有?给你配十个八个服侍你的丫鬟!”
池杏忙摇手:“可别!那还怎么过日子!”
阿楚咯咯笑起来,池杏转过头又去发愁。
池桃也走出来:“不用带太多,只把咱们随身用的带上就是了。邵成哥只怕也在酒楼住不长了,我让他过来挑挑,看有什么能用的让他拿走。”
池杏便停了手:“他咋要搬出来?”
“他都快二十了,虽然穷,也得成亲。汪掌柜一直给他寻摸呢,估计也就是早晚的事儿了。”
池杏“哦”了一声:“也是。长得倒是堂堂正正的,不愁没姑娘愿意。”
说到汪掌柜,池桃又想起一事,便道:“你先收拾,我去趟迎宾楼。”
到酒楼寻到汪掌柜,先辞了行道:“我要随谢公子上京,这豆干便不能供应了……”
汪掌柜也正愁着这事,可谢家是他东翁,自是不能阻拦:“无妨,无妨,还用原来的花生米就是!”
池桃笑道:“我想把制作的法子给您留下,往后您就可以自己做了了!”
汪掌柜大惊:“这,这怎么好?这可是秘方……”自从迎宾楼推出豆干以后,城里也有几家仿制,可总是差些火候,“一个方子可是值不少钱呢!”心里已经在盘算,若是池桃要价,多少算是合适。xǐυmь.℃òm
池桃摆摆手:“汪掌柜和善,愿意收留我做工,又帮着给找了方子,我感激还来不及,一个小小方子谈什么钱?”便把制作之法细细讲给了汪掌柜:“最重要就是晾晒的时间和方法,您让人按着我说的多练几次,自然就有心得了。”
想了想又嘱咐道:“这个说好做也好做,我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就有别人家能做出一模一样的来。您不如在口味上多动动脑筋,开发多些口味,另外就是要打出府城头一份的招牌来,让别人仿制了也出不了风头!”
汪掌柜一一应了,看池桃越发舍不得。
邵成跑来:“阿陶!几时启程,可要我帮你收拾行李?”
池桃正想与他说去挑拣些东西的事,笑道:“正想请你帮忙。”
二人一起回了池家,池杏已经把随身的行李收拾个七七八八,带不走的东西也都收拾整齐放在一边,见邵成来了便打个招呼进屋去了。
邵成见早已妥妥贴贴,奇怪道:“还有啥我能搭把手的?”
池桃指着灶房道:“我想着你也要成亲了,这些家伙都是才置办没两个月,九成九新呢,又带不走,看你可有什么能用的?”
邵成吓了一跳:“谁说我要成亲了?”
“不是汪掌柜一直在张罗着?”
“嗨!”邵成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没谱的事儿。我这样一穷二白的人,谁稀罕我?”
池桃心里一动,暗暗打量了邵成一番,身高七尺有余,身形矫健,体格结实。生得并不十分英俊,却胜在目光清澈,面目淳厚,放在现代便是个阳光大男孩的形象。
最难得事他出身贫苦,年幼失怙,却并没有养成卑微怯懦的性子,性格大方爽朗,为人朴实真诚,在酒楼也颇受上下人等的欢迎。
若是他和池杏能互相喜欢……
这件事最难的,就是池杏对外的身份可是自己的婆娘,若他真对池杏起了心思,那岂不是又说明他居心不良!
池桃有些头疼,想到自己在京城还没定落脚的地方,便也没有多说,只道:“你只管看看有什么得用的就拿回去。我到了京城会给你写信给你我的地址,到时候你若是不想在府城了,就去寻我们!”
邵成十分高兴:“好!我也跟着掌柜的认了不少字,你给我写信,我一准能看得懂!”
次日一早,马车便到了池家门口,邵成也早就到了,帮着池桃把大包小裹扛到车顶上绑好,池杏并阿楚各背了个包袱钻进车厢,待池桃也上了车,挥手向邵成告别,车夫一甩鞭子,拉扯的马便小跑起来,渐渐地邵成的身影越来越小。
按着池桃的嘱托,邵成要在池家帮着把房子退了。原是押一付三的,押金退回来先寄放在邵成处,待日后见面再交还池桃。
到谢府门口侯了片刻,便有一溜四辆和自己这个一样的黑漆马车出来,连着二十个护卫模样的人。池桃探出身子看了看,那边车上和车夫并排坐着的听雨就使劲冲她挥手:“池大哥!”
一行人启程走了半晌,早已出了城。忽然池杏却“哎呀”一声:“我把帕子落在家里了!”
阿楚在车上摇的昏昏欲睡,随口问道:“什么帕子?”
“就是那个蝴蝶兰的,用这衣裳的下脚料做的。”池杏扯了扯身上蓝底白花的棉布小袄,满脸懊悔,“原想随身带走,就没打包。一直记着来着,临到头却还是忘了!”
池桃笑道:“一块帕子而已,到了京城,我给你买十块八块的,件件都比这个好!”
阿楚马上道:“到了京城还用你买?我赏你十个绣娘,天天给你做衣裳绣手帕!”
二人说说笑笑地逗着池杏,这才岔开了。
赶路了一整日,连午间都是略略停在路边休整了一会儿,各人用些干粮便罢。到了晚间,已走出四五百里,早有有经验的护卫算好了此地有处驿站,前头的车便停了,听雨跑过来:“池大哥!公子说在此歇了!”
池桃点点头,回身对池杏和阿楚道:“今夜就住在驿站了,下来吧。”
阿楚早就巴不得一声,跳下车蹦了几下,抱怨道:“这车太小,坐垫又硬,真是硌死了!”
听雨还没走远,听见不乐意了,回身见是个脸孔黑红黑红的小姑娘,猜到是池陶原来说过的妹妹:“小娘子可是说笑,这可是谢家的车马,走出去谁不竖起大拇指,说一声气派?你口气这么大,倒好像千金公主似的挑剔!”
阿楚叉起腰:“你可别看不起人!怎么只有公主才能挑这马车的不好?”郡主就不行吗?
听雨鼻子里哼了一声,脸扬得高高的:“还真不是我吹牛!就是公主坐的马车,也未必有这么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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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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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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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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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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