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济淮一出剑,我便看出此人武功高深诡异,本以为他是怒极攻心,想要杀连珩,没曾想,他竟是为了迷惑众人好趁机离开此地。
我暗暗观察着褚洵,当连珩说出济淮身份的时候,他双眸一缩,神色莫测。袖下的双手紧握,像是在紧张些什么。我现在伤势未好,本应由褚洵前来追捕济淮,可是当时连珩喊他,他却迟迟未动。
我紧紧跟着济淮,生怕被他逃脱,这人轻功不俗,飞鸿踏雪,不留踪影,只是我内力尚未完全恢复,竟有些吃力。
他逃我追,慢慢逼近落雁峰,此处极为险峻,重岩叠嶂,隐天蔽日,绝巘怪柏,林寒涧肃,乃是“华山第一险”,曾有名家作诗赞叹道“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心中疑惑,此处只有一条上山的悬空栈道,一旦上去,便难以逃离,他既有心离开华山,又为何自入绝路。
正当我失神之际,他却突然加速,我用尽全力,追了上去。只希望连珩他们能跟着我留下的标记,尽快追上来。
几刻钟后,我们便已登上了落雁峰顶。他在悬崖边停了下来,转过身盯着我,抬手将脸上的人皮缓缓撕了下来,露出了他本来的面容。那是一张极其恐怖的面孔,脸上大片的黑紫斑纹,与本来白皙的皮肤相互交叉着,像是一张被墨汁浸染的宣纸。他的眼睛被红色的血丝覆盖,猩红与墨色融合在一起,像是蛛网缠绕在里面,又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本来浓密的眉毛如今竟已几乎掉完,仅剩的几根却是灰白色的。按理说他本应比顾珂还小,可是那灰白的头发以及脸上的沟壑,却让人觉得此人已是花甲之年。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惊讶,我竟是这般模样。”济淮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让他的这张脸更加可怖,彷如夜叉在世。
“你恐怕练了邪功,才变成这般模样。”不说他这身诡异的武功,就说苗疆的蛊毒,非苗疆族人擅自修炼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更何况那般阴毒的蛊虫,就算是苗疆圣女也不敢轻易炼制。
“小姑娘,你还真是一针见血。不过,这世间,有得必有失,想要变强,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的眼神变得阴森可怖。
“你的代价便是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吗?”我握紧霁月,双眸直视他。
“我的代价啊……还不止你口中所说的这些呢!”话音未落,他便举剑攻了过来,剑尖像是毒蛇的蛇信子,直冲我而来。
我足尖点地,迅速后退,霁月出鞘,剑身一挡,两剑相撞,剑光四射。他的内功十分深厚,我只好避其锋芒,身随剑动,虚挽几个剑花,躲开他的攻势。
穿云抹刺,水中捞月,点斩撩挂,驱云散月。我左闪右避,他却紧追不舍,剑法看似毫无章节,却处处攻人弱点,招招狠辣。
不知不觉间,我竟被逼到崖边,眼见他长剑如虹,正要将暗器射出,却瞥见了褚洵的身影,他清风一挑,便替我挡过杀招。
“多谢。”
“不必。”
对视一眼,我们同时举剑攻向济淮。
“哦?原来是帮手……来了啊!”他的攻势不弱反增,招招直逼褚洵,我移步向前,瞥见他们二人眼神交汇,还想细辨,可眼下局势紧张,不容我细看。
我本以为褚洵与我一起出手,会很快解决他,没曾想褚洵竟有所保留,我咬牙喊道:“褚洵,你在干什么?!”
他看深深我一眼,张了张口,刚要说些什么,却听到连珩的声音,看来他们已经赶了上来。
“速战速决!”我开口道。
“好大的口气!”济淮听我此言,脸上现出怒意,运足内力向我们冲来。
褚洵看了我一眼,举剑对了上去,我们同时使出清风、霁月剑的最后一式,剑光直冲云霄,待白光散去,济淮握剑单膝跪在崖边,口中吐出一口黑血。我与褚洵也不由得倒退几步,连珩刚好赶上,扶住了我。
我没想到褚洵竟在最后收势,害得我们都受了内伤。看向济淮,若非褚洵,他恐怕早已被震落悬崖,粉身碎骨。
“诗妹妹,你怎么样?”我稳了稳身子,推开连珩扶着我的手。
“无碍。”席地而坐,开始调养气息,不再看连珩。
“……褚洵你如何?”
“无大碍,只是气息有些乱罢了。”我听到褚洵与连珩的对话,本想开口,想到昨日假山后看到的那一幕,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哈哈哈哈!你们终于来啦。”济淮擦去嘴角的血,缓缓站了起来。
“济淮,你如今已经无处可逃了!”连珩喊道。
“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恶魔,害死了我师父!”顾盼想要冲过去,却被孟缇拦了下来,谁知那徐湛生又在一旁闹了起来,最后被明哲拦下。两人被点了穴道,只能瞪大双眼,死死盯着济淮。
“没想到顾珂那般狼心狗肺之人,竟有这么孝顺的弟子,真是上天不公啊!”济淮的眼里充满了讽刺和仇恨。
“你这恶徒,休要辱骂我师父!”孟缇一听济淮出言不逊,便想要上前。
“孟缇,退下!”孟缇听到杨韫玉的命令,只好退下,顾夫人走上前来。
“你是谢岑?”从她口中,我们听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
“哈哈哈,没想到有生之年,我竟然还能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济淮,或者说谢岑仰头大笑,待他恢复的时候,我竟从他眼角看到了泪水。
“竟然……我早该知道,早该知道是你的!”顾夫人不由得向后踉跄了几步,最后被明哲扶住。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们是否记得我也不重要,你们只需要记住一个人的名字,只需要记住‘明淮’就可以了!”他那双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杨韫玉和明哲,里面的寒意让人心悸。
“明师兄他……可还……”杨韫玉颤抖地说出这句话。
“他已经羽化成仙了。”这是我唯一一次从眼前这个魔鬼一般的人口中听到这般温柔的话,这一刻,他仿佛还是那个别人口中的星辰子。
“师兄……”我看到杨韫玉脸颊滚落的泪水,也看到她眼里的愧疚。
“师姐,节哀。”明哲扶着杨韫玉,低语安慰着。
“明淮是何人?夫人与师叔的师兄那岂不是也是掌门的师兄,可是为何从未有人提到过这个名字?”孟缇在一旁不由得问了出来。
“哈哈哈,你们的师父,那个伪善的小人怎敢提及‘明淮’二字,若非他告密杀人,如今的华山派掌门便是明淮!”在这一刻,谢岑所有的怨恨都释放了出来,我突然明白他没有选择逃跑,而是自投罗网的原因了。支持他活下去的力量恐怕只有仇恨,如今大仇得报,死对于他已经不算什么了。
“你胡说!”孟缇几人显然不相信自己的师父竟是他口中杀兄夺权之人。
“你不如问问你师娘,为何她与你师父分居?这华山的掌门之位是不是本应归明月公子,顾珂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是不是弑兄夺位!”谢岑看向杨韫玉,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配上他那张脸,更加可怖。孟缇等人也不由得将目光投向杨蕴玉。
“明淮明师兄确实本应是这任掌门,而……顾珂也确实告密……害死了师兄。”杨韫玉似乎不忍再说下去,长叹一声,掩面不语。
“这,怎么可能……师父他老人家……”孟缇与顾盼等人满目震惊,怎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师父会是那般人。
“但是归根究底,明师兄是因为你谢岑才会犯下那等大错,也是因为你才会武功尽废,而且我华山派弟子也因为你几近覆灭,你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明哲抛下贵公子温文尔雅的形象,对着谢岑大喊道。
“你说得对,明淮是为了我才死的,为了我这个肮脏如鼠的人,为了我这个自私自利的人,为了我这个早该去死的人……”谢岑的身子向后倾斜倒向云海,我看到从他眼角滑出的泪消散在风中。
“谢岑!”明哲与杨韫玉跑到了崖边,只看到那人的身体穿过云层,不见了踪影。
“明淮,我来了。”落雁峰的清风里传来了温柔的一句呢喃,还未听清,便已经散去,那团团云雾散而又和,一切似乎从未发生。
那日,我们站在落雁峰顶,没有人再提及仇恨,顾盼与徐湛生也没有再开口,夕阳没入云雾后,我们相继离开了这里,那抹最后的红似鲜血的祭奠,埋葬了一切。
下山后,顾夫人对着想要报仇的华山派弟子们说了一句话,“济淮已死,大仇已报。”便回到了她的辛夷院,辛夷院里梵音杳杳,经声阵阵。
今日发生的一切,改变了孟缇等华山派弟子,我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对待“明淮”这个名字,只是无论如何,我们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
远处庭院深深,月明如水,清风阵阵,吹乱这落花,吹皱我的心湖。
m.χIùmЬ.Cǒ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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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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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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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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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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