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安稳,心中布满了疑团。
顾掌门被华山派自家暗器杀害,但同时还中了神秘的苗疆蛊毒。这下蛊之人和使暗器之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是,他是如何学会苗疆蛊毒,如果不是,他又是从何处取得独门暗器?
天还未亮,我便梳洗完毕,准备前往正厅。一推开门,便看到诗黎、褚洵和了梵都在门口,看来昨夜大家各怀心事,都睡不安稳,早早便起来了。
“走吧。”
进入正厅聚英堂,我们先是对着顾掌门的灵位祭拜一番,然后才在孟缇的陪同下来到聚英堂旁边的耳房。
“师弟、师妹和师叔都到了,可要将他们叫进来?”
“不急。既然孟缇兄是那晚第一个被顾掌门叫进去的人,那你先来说。那晚被顾掌门叫进去前,你在何处?”我问孟缇。
“那日师父发那么大的火,整个华山都传开了,小师妹向来和师父感情最好,很是担心师父,就来我的房中向我询问。”
“哦?那你怎么说?”
“我自然是不知道的,正当我俩疑惑时,就听到师父房里的下人过来传话,叫我去玉泉院。我很是忐忑,不知道师父发火和我有没有关系,但想了想自己并未犯事,只好自我安慰,师父可能就是想叫我过去问问话,最惨也不过借着怒气冲我发一顿无名火。于是深呼吸几口,壮着胆子进去了。”
“你进去的时候房间里是什么样的?”
“书册都散乱在地上,但是地上没有瓷器杯盏的残骸,这些大概是他后来摔的。”
“你进去的时候,窗子是开还是关的?”
“对了,当时窗子关着,缇还在纳闷,这天这般闷热,干吗不把窗子打开透透风。”
“你进去的时候顾掌门是站着还是坐着?”
“坐着,师父就坐在案后。”
“嗯。你接着说。”
“师父看着和平常并没有两样,我以为他会暴怒,但是并没有。他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连府的贺礼准备好了没有。哦,对了,当时他手里拿着连府的那张请帖,如果我没记错,现在还在桌案上。”
“连府的贺礼是你准备的?顾掌门在时你就在帮他处理华山中事?”
“啊,并不。平日里我和师弟师妹也只是学习剑法武功。也就是近来一个多月吧,师父好像有意栽培缇,所以才让缇处理一些杂务。”
“嗯。继续说。”
“师父接着问我马车有没有备好,我告诉师父贺礼都准备妥当了,车马也早已经备好,让他早点歇息,明天一早就要赶路。师父没有回答我,接着问我,后山上的雪莲养的怎么样了?”
“后山上的雪莲?”
“正是。华山的后山上终年种着草药,其中不乏名贵品种,师父说的雪莲,就是一个多月前从天山移植过来的冰山雪莲,师父特意请了专人养护。”
“哦,这样啊。那雪莲长得怎么样?”
“我告诉师父,雪莲已经有开花的迹象了。师父说了句那就好,就让我下去了。我转身要走,师父又叫住我,让我将师弟叫过来,我出去先是叮嘱在院门口的杂役,让他们待师父处理完事务后,提醒师父早些休息,然后又去叫了师弟,就回房了。一觉醒来,就得到了师父遇害的消息……”
“孟缇兄莫要忧思,事情总要向前看的。”我知道自己的安慰苍白无力,只好转入正题,“对了,你回去之后,你师妹还在吗?”
“师妹素来是坐不住的,自然是早就走了。”
“好,那就劳烦孟缇兄将你师弟叫进来吧。”
不多会儿,一位长脸高瘦男子便走了进来,正是孟缇的师弟——徐湛生。徐湛生身长八尺,年纪虽小,但一身正气盎然,就算是身着麻孝,也让人觉得是个心怀正义的大侠。
“在下徐湛生,见过连大小姐,褚公子。”另外两人他并不认识,我便一一介绍,这才进入正题:“想必孟缇兄已经告诉你了,这次叫你们来,主要是想了解了解事发当日的情况。”
“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那最好不过了。孟缇兄找你之前,你在哪里?”
“那时已是一更了,我本已躺下,听得外面嗡嗡声一片,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问外头的人嚷什么,回答说是师父发怒了,让下人都不许进去。我还在好奇师父平素脾气极好,怎么会突然发火之时,师兄就找了过来。我问师兄师父发火之事是否为真,师兄让我身为弟子不要捕风捉影,听下人搬弄是非,说是师父好着呢,让我快去回话,然后我便去了玉泉院。”
“你进入玉泉院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形?”
“玉泉院的下人们都被赶到了外面,只有书房里还亮着灯,书房的门虚掩着,师父就在里面。”
“书房里面的窗户呢?开着吗?”
“这个……湛生记不清了。”
“好。你接着说。”
“我进去后问师父找我何事,师父问我鹿角灵芝长得怎么样了?”
“鹿角灵芝?”
“正是。连大小姐有所不知,华山后山上种了一大片的草药,鹿角灵芝就是其中最难得的一味。灵芝喜阴,就种在后山小溪旁,师父让我练武之余也多去照料灵芝。”
“嗯,那你怎么回答的?”
“恰巧那日,我正好去了后山采集一味强身健体的草药,顺道去看了看灵芝,它在溪水旁边,倒是如鱼得水,生长得很是滋润,我便如实向师父相告。师父点了点头,便叫我回去了,又让我把小师妹叫过来。”
“所以说,顾掌门深夜把你叫过去,只是为了问你灵芝生长的状况?”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正想问问师父还有没有什么事,谁知师父突然板起脸,对我喝了一句:还不快去!我想到他们刚刚说师父今日火气很大,便不敢多问,去师妹房中叫师妹去了。”
“你叫完师妹后,就回房了吗?”
“正是。我去叫师妹时,发现师妹竟然还未入睡。之后我便回房接着睡觉了。”
“好。烦劳湛生兄,将师妹请进来吧。”
“是。”
等到顾盼进来时,我却是眼前一亮,一个豆蔻年纪的小女孩,乌黑的秀发此时用白色发带系起来,几缕青丝淘气地垂落双肩,将雪白肌肤衬得更加剔透,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双眸间氤氲着水汽,怕是刚刚哭过。
“小女子顾盼,见过连大小姐。”
我轻笑着向她一一介绍:“你不要担心。这是诗黎姐姐,这是褚洵哥哥,这是了梵小师傅,我们会帮你把杀害师父的真凶找出来。”
小姑娘眨着泪眼,躬身行礼:“顾盼就此谢过几位哥哥姐姐。”
“好了,那你可要将那日发生之事如实相告。”
“是。”m.χIùmЬ.CǒM
“那天顾掌门见你前,你去找过你大师兄?”
“正是。因为不知道师父为何发怒,有些担心,所以……”
“那你大师兄被师父叫走后,你在哪里?”
“我想等他回来,问他情况,可是却迟迟不见他,心里焦急,便准备寻他。”
“然后呢?”
“我去了玉泉院,才听说大师兄已经走了,再去大师兄房里,也没见到他人,我就回去了。后来听说师父依次叫我们进去,想来那时大师兄定是去叫二师兄了。”
“你接着说。”我暗暗思索,玉泉院距离弟子们的住处有些距离,可也算不上远,怎么就这么巧。
“我的丫鬟凝翠想让我早点休息,可是我担心师父怎么也睡不着,正想出去看看他,就看到二师兄来了,说师父叫我去玉泉院,我便过去了。”
“你到了玉泉院可有发现什么不同?”
“仆役们都立在院外,再然后,就是师父的书房里窗子是拴上的。我想让师父开窗散散暑气,师父说了一声好,但是到我离开都没有动静。”
“嗯,然后呢?”
“然后师父问了我一些杂事,问我剑法练到了哪一步?可有什么不解之处,又问我近来吃的可好,有没有中暑,问我后山的血麒麟竭长得如何,是否快能入药了……”
“血麒麟竭?”
“正是,就种在后山的药田里,据说中原仅此一株,师父半月前将它寻来,命我好生看护。”又是药材,我好像捉住了点什么。
“然后呢?”
“我一一回答完,师父就让我去叫师叔。”
“好……那便请你师叔进来吧。”
“在下明哲见过连大小姐。”这位明哲我倒是真有印象,是前任华山派明掌门的儿子,据说他虽出生武林世家,但不喜武夫偏爱文生,平素最爱舞文弄墨。此刻,看他文文弱弱的样子,心道传言果然不虚。
“说说你师兄顾掌门叫你进去时的情形吧。”
“哦。是顾盼叫的我,我过去时,仆役都在玉泉院外,书房里就师兄一人。那时已经是三更了,我以为师兄会问我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只问了我最近可有新的诗作,准备何时下山游历等一些闲事。”
“他可有问你关于草药的问题?”
“草药?没有。”
我有些疑惑。
“你进去时,窗子是开着还是拴上的?”
“拴好的。”
“嗯,他问完这些就让你回去了吗?”
“正是。哲也很是纳闷。出来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玉泉院,发现师兄已经把灯熄灭了。”
“哦?”
“我虽然奇怪,但还是没有多想,以为他是要歇在书房了,就回去了。”
……
待一一询问完毕,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我们四人都有些疲惫,决定去顾夫人处用饭,顺道和顾夫人、诗黎、褚洵以及了梵谈谈接下来的计划。
谈及这次问话,再想到昨日诗黎的提醒,我问杨蕴玉:“不知顾夫人可知,顾掌门有什么仇人,尤其是西南边的。”
杨蕴玉皱眉:“昨日诗姑娘曾问我,我当时又惊又怕,回头细想,我华山派乃是名门正派,哪有那么多仇家,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魔教。”
询问无果,我只好告退。出了辛夷院,便听到诗黎的声音响起:“名门正派?这么毒的仙人刺,哼,只怕比魔教也差不到哪儿去。”
我注意到褚洵看着她腰间的佩剑,似有深意。
对了!褚洵,佩剑!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回去的路上我便缠着褚洵,企图问问那剑的下落。
“褚公子,你这把剑可真好看呐。”
“是啊,家上祖传。”
“褚公子,这清风剑如今在你手里,你可真是厉害人物啊。”
“承蒙父亲厚爱,兄长辞让,不算什么。”
“褚公子,我最喜欢剑客了。”
“从小习武,且玄清门弟子都会些剑术。”
“褚公子,你教我练剑好不好?”
“……好好吃饭。”
直到暮色四合,他终是被我缠的没有办法:“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褚洵兄啊,我向来喜欢名剑,就是见你拿着清风剑,想问问你……你知道霁月剑的下落吗?”
“不知。”
“真的不知道啊?”我叹一口气,诗妹妹我可帮不了你了。我倚在栏前,支颌看着静默夜色,“那说说你的清风剑吧,褚庄主在你幼时就把剑给你了吗?”
褚洵长久的沉默着,我听不到答声,转头疑惑看他。
“我是家中庶子,母亲又早亡,玄清门子弟众多,兄弟阋墙。我这一辈才华出众者也不少,按理说这清风剑是轮不到我的。”
“但是?”我的目光看向那深沉的眸子,他的眼眸似一潭湖水,我在湖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剪影,突然觉得无比宁静,他语气平缓,我听着却有一丝心疼。
“人常说‘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可我只知道虚情假意的是兄弟,反目无情的是兄弟,心狠手辣的是兄弟,将你置于死地的……也是兄弟。终归,我还是拿到清风了。”
我长叹一声:“对不起,我不知道……”
“无碍。”褚洵戏谑地笑道,“对我说什么对不起。我还没说完呢……终归,我还是拿到清风了,还要带着清风去求娶连家大小姐。”
一阵风惊起,吹得我衣袂发丝飞扬,吹得我颊边火烧云飞掠,吹得我的心也在空中飘飘荡荡,不知此时是何时,不知此处是何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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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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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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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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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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