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叫阿拉策图。
虞园感觉要糟糕,要真是那人,那就真是要完了。在她印象里,那人一直都是个心狠手辣,没有丝毫底线的男人。她根本不确定他会不会为难一个小孩子。
看着挺像啊……
她仰头眯着眼睛,视线中异瞳少年立于残阳投来的方向,四目相对,虞园跌坐在他的阴影下,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咕咚!
君子不立围墙之下,该怂就得怂,站起身,虞园背着小手手,侧身老实让开路。
阿拉策图斜眼睨她,牵着驴车向前走,走了几步又在她跟前停下。
“你家在哪?”他俯视她问。
虞园根本不敢看他,声音乖乖巧巧,背在身后的那双小手里,紧紧握着一抔沙土,那是她起身时胡乱抓的,“不知道。”
阿拉策图停好驴车:“你爹妈呢?”
虞园感觉到他停了下来,小嘴一蹩,一副要哭不敢哭的样子,身后抓着沙土的手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你吓到我这个小孩了,还不快滚!
“在家。”回答还是说了跟没说一样。
阿拉策图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自小就长着一双异瞳,不大受小孩子待见,现在吓到小孩子也不是什么奇事。
瞥了眼虞园口渴干裂的嘴唇,阿拉策图去了官道旁的糖水摊子。
他嘴唇有些干裂,从怀里掏出仅有的五个铜钱,握着铜钱思忖了许久,忍痛用三个铜钱买了碗糖水。
“拿好。”阿拉策图走到虞园身前,将买来的糖水递了过去。
虞园握紧沙土,盯着阿拉策图的黑白鞋没有动。
阿拉策图把碗递到她的嘴边,声音冷硬:“喝吧,喝完我带你进城,守城士兵会帮你找爹妈的。”琇書網
虞园眼睫颤了颤,一只小手松开沙土,试探接过糖水,小口小口抿着。
甜甜的,是她小时候经常喝的糖水。
这个少年这么有善心,应该不是那个家伙?
“谢谢。”虞园小嘴一嘬一嘬,美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清澈的笑容让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只是衣裙和头发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整个人像落逃难来的。
阿拉策图伸手摸她头,解下头绳为她重新束好头发,两根冲天辫丑萌丑萌,她白嫩的小脸一点一点露出原型。
虞园长得可可爱爱。
眉毛弯弯,鹿眼带笑,一对酒窝嵌在嘴角两侧,无论冲谁笑谁都得心软。就是她的脸有些灰扑扑,衣服也凌乱。
虞园喝完了一碗糖水,舌头餍足地舔了舔嘴角。
前世经历坎坷,富贵时看不上,落魄时喝不起,死后又喝不了。如今再一次喝到糖水,竟是隔了快百年了。
这个少年肯定不是那个人,异色双瞳的人多了,虞园试着放下防备,身后那只紧紧握住沙土的手也试探地松松。
阿拉策图把碗还给了摊主,“走吧,我带你进城。”
虞园捏紧裙带,眼中神色迟疑,少年看着就算不上贵人……可是没有其他选择了,她也没迟疑多久,就一瘸一拐跟在他驴车旁走。
阿拉策图走得挺慢,想来她应该能跟上,但虞园腿短,还跛了脚。他转头往后侧方看,傍晚天气变凉,脚崴了又走了这么久路,小娃娃一身薄薄衣裙,身子冷得哆嗦,双脚也在发抖。
这时候一场风寒都可能带走一个成年人的名,何论一个三岁小孩。
他叹了口气,回身把她抱上驴车,从驴车里掏出一把晒干的红灯笼。
虞园盘腿坐在驴车上,用上两只手才勉强兜住那把红灯笼干,对上他遒劲的臂膀,嘴唇抿了抿,一动不敢动。
在阿拉策图眼里,三岁的小娃娃要哭不敢哭,整个人委委屈屈。
他家里也有一个妹妹,父母在战争里亡故,妹妹是她一手带大的。他记得妹妹见到他的时候,也是这样子,害怕得畏畏缩缩,就因他异色双瞳的缘故。
他冷着一张脸:“冷了你就吃一口红灯笼。”
虞园拧眉质疑看向他,不经意间,女帝因不满而质疑的眼神被她显露了出来。
【辣椒古称红灯笼,辣椒为重要的蔬菜和调味品,种子油可食用、果亦有驱虫和发汗之药效。《药性考》:温中散寒,除风发汗,去冷癖,行痰逐湿。】
她眸底流光闪烁,小手试探地用嘴叼了一根,“痛。”
她被辣得吐舌头,额头上冒出几滴汗,冷倒是不冷了。
小胡娘辣得神色灵动,那一刹高高在上的眼神仿佛错觉。一路上虞园时而小孩子气,偶尔又表现得不想个三岁小孩。她衣料看着就名贵,阿拉策图只当贵人家的孩子思想早熟。
城门慢慢近了,夜里主干道灯火璀璨,几个守城官兵站着岗。阿拉策图抱虞园过去,主动和一位领事打扮的官兵打招呼:“我在城门外捡到一个小孩,能麻烦官爷帮她找找父母么?”
虞园那身衣服虽然凌乱,但料子看着就很名贵,应该是哪个富贵人家丢了孩子,富贵人家不多,找起来很容易。
“可以。”守城领队点点头,“你把她放我们这儿吧。”
那官爷看他一身胡服,脚下还踩着异色鞋子,就不让他留联系地址了,只让他把小孩放下。
阿拉策图窘迫地抿唇,“麻烦官爷了。”士农工商,商人地位很低贱,穿鞋子都要穿两只颜色不一样的。衣袍不能超过脚踝,为的就是让人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商人。
父母死后,家里只剩他和妹妹,为了一家人生活开销,他十一二岁就不得不出来做营生。低贱也就罢了,还赚不了几个钱,中原人都不信红灯笼能吃,这也是他全身只有五个铜钱的原因。
其中三个还给虞园买了糖水。
阿拉策图把虞园放下,抿着唇转身就走。
他背影笔直刚健,虞园睁着大眼睛,一步不措地跟了上去:“哥哥!”
阿拉策图身子一僵,没有回头,“什么事?”
虞园跑到他身前,对上他那双诧异的异色双瞳。这还是第一次有小孩敢对上阿拉策图的眼睛,他愣怔了几秒。
小娃娃像天使一样纯洁柔软,她声音软软询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虞园眸色清亮,“我叫虞园,哥哥可以叫我圆圆,圆乎乎的圆。”
娘亲说她圆乎乎的,大名叫虞园,小名就叫圆圆,圆乎乎的圆。
“阿拉策图。”
“……策图哥哥是好人,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女帝祝福buf向来言出必灵。
听到少年的回答,虞园有一瞬惊疑,歪头朝他笑了一下,说完撒开脚丫子就往守城官兵那跑,独留少年呆愣站在那。
阿拉策图回头看向小崽子,轻笑一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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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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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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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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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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