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春的少女就这样坐在沁芳宫的初夏中,虽然还有数不清的凶险和疑团包围着她,但是延泽那深情的眼神、春风般的言语,还是让她感到了安慰,如同深夜在荒原中独行的旅人,看见远处那隐隐的光。
窗外突然有一丝炫目的光划过她的眼睛,她心中一惊,顺手抓起了手边的剑,剑还未出鞘,已经被人轻轻按在桌子上,那力道柔和极了,但是却容不得半点反抗,离川一个踉跄跌坐在桌旁的椅子上,转眼间,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已经逼至她的面前,手指点住了她的咽喉。
“不要说话,我不会伤害你。”来人压低了声音。
离川看出来,来者是一个女子,她的手指柔软冰凉,像一块丝绒中包着冰块,她的脸虽然被黑纱蒙住,但是那眼神却很冷冽,离川被那眼神紧盯着,不由得心中一震。
“相信你也能看出来,如果我真的要对你不利,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取你的性命也就是眨眼之间的事。我来找你,是受你父亲之托,如果你打算听我说下去,你就静静地听我说完,如果你不打算听我说,我马上就离开,你也不必追我,这沁芳宫中,还没有人的轻功能追上我。”来者缓缓松开顶着离川咽喉的手指。
“你是什么人?”离川警惕地看着来者。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一直到现在,你都没有听你母亲说起过你父亲吧,以息夫人的性格,她一定不会轻易将你父亲的事情告诉你的。但是你毕竟是她的女儿,她也一定很重视你的安危,所以临来予族之前,息夫人给了你一个拇指大小的铁鸢,说这个铁鸢是她的一个故人的旧物,如果你机缘巧合你能遇到她的这位故人,这位故人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我说得对吗?”来者的语气缓慢沉稳,她深深地看着离川,如同老猎手凝视着猎物。
离川没有说话,铁鸢的事情只有子元、秋池和延泽三人知道,这三个人都是她信得过的,来者知道铁鸢的事,那或许真的知道自己的生世,所以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也算是默认了。
“你难道不好奇铁鸢背后的秘密吗?”来者见桌子上放着的一只红色的薄胎杯子,便拿起来对着阳光转了转,阳光从杯子透过,照在她额头上,如同一块新的伤疤,马上就要流下血来。放下杯子,那女子又转身对着离川。
那女子的眼神咄咄逼人,离川的身体微微向后移了一下,“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可以相信,也可以不相信。大家都以为三族之间的界限如密不透风的墙,但其实各族的皇室之间还是有一些往来,你母亲还是小圣主时,曾经跟着她父亲来予族商讨共治凤宁城的事,也就是那时候,你母亲和柳辰公主成了朋友,所以,当柳辰公主去息族求援时,即便你母亲知道这次行程可能危机四伏,但是她还是派你来了。但是我觉得,她或许心中认为,你这次有机会见到她的那位故人。”
“这和我的生世有什么关系?”离川喃喃道。
“也就是在予族的时候,你母亲认识了你父亲,后来有了你。”
“这么说,我父亲是予族人?”虽然这段时间遇到过诸多怪异之事,但是听说自己的父亲是予族人,离川还是无比惊讶,她猛地站了起来。
来者的眼角向上挑了挑,鼻子中发出一声轻笑,“看来息夫人虽然武功盖世,但是在教育孩子上还是太妇人之仁了,她什么都不肯告诉你,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只是这件事就能让你跳起来,看来你还真是不经世事呢。”
离川垂下眼睛,鼻翼沁出了一点汗,“你说我父亲是予族人,那他到底是谁?我来予族一个月了,他怎么到现在才来找我?”
“三族之间本无往来,更不要说通婚,传说如果通婚,就会引起天地震怒,带来灾难。这虽然是无稽之谈,但是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一代一代长老们的职责就是守住这些陈腐不堪的规矩,无论是谁也不能僭越。不过,后来你父母的事还是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二人只得分开,为了不让你父亲担心,当时你母亲没有告诉你父亲自己怀孕的事。你和你父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你的到来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虽然没有人说破,但是予族皇室中其实已经暗潮涌动了,有阴谋的没有阴谋的,都很好奇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在他们眼中,你的到来早已经不是救治皇上那么简单了。”
“不能因为长得像,就认为他是我父亲吧,他到底是谁?”离川恢复了镇定,她缓缓坐下来,紧盯着眼前的这个人。
“那是当然,长相相像的人的确很多,可是这铁鸢却天下无双,是当年你父亲离开息族前为你母亲打造的,用的是你们息族的千年寒铁。至于你父亲的身份,还是让他自己告诉你吧,我能说的都和你说完了,至于去不去,你自己决定,他在追风岭等你,不过如果你去的话可要抓紧,再过半个时辰你如果不去,他就先走了,毕竟他身份特殊,在那里时间太久,容易被人发现踪迹。”
来者站起身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转过身来,“你来予族的事情,是一个计划中的一环,你只是其中的一个棋子,或许见到你父亲,你就能明白了。”说完,她脚尖轻轻点地,凌空而起,便消失在了沁芳宫的上空。
离川看向院中计时的日晷,还剩半个时辰,从这里到追风岭正好也是半个时辰,神秘的来者可能不善,但是一直以来对自己生世的好奇使得她不想放弃这个可能和父亲见面的机会,她略微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了一段话放在袖中,然后便拿起桌上的剑匆匆出门了。
她先到了皇宫旁边的一家胭脂水粉铺子,铺子里有一个延泽安排在那里的伙计,离川见到那个人,嘱咐他将纸条即刻送到小王爷手上后便独自离开了。
铺子里的伙计见离川行色匆匆,赶紧带着纸条去四王爷府,刚拐进一个狭窄的巷子里,便觉得头顶有疾风直劈过来,他侧身躲过,拔刀倚墙站立,尚未站稳,两个身形精干的黑影便一左一右地扑向他,伙计急于送信,用刀挡开二人的进攻便跃上旁边的院墙,打算从院墙上离开,不料院子里也已经埋伏了两个人,他刚在院墙上站住,院子中就有一个人甩出一条长绳,长绳缠住他的脚踝将他一下子拉到,他跌落下院墙,未等起身,早已有一把利刃直刺向他的胸膛。
其中一个黑衣人从这伙计的袖中取出刚才的那张纸条,把纸条放在巷口的石桌上,然后取出一支笔,仔细地将“风”字加了一笔,变成了一个“凤”字。
四王爷府中,延泽收到了门口守卫送来的一张纸条,展开一看,是他熟悉的离川的笔迹:“刚知悉我的身世之事,不知真伪,去往追凤岭求证,时间紧急,我先行一步。”署名:“离川”。
延泽的心中掠过不祥的预感,他来不及多想,嘱咐了门口的守卫几句,便跨上马匆匆去往追凤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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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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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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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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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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