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云楼客栈中有一个伙计,就是寥落川的暗桩,他原来是江南派的弟子,后来被派到了庆云楼中,这个伙计聪明机灵,功夫也不错,客栈中人来人往,最需要就是这种八面玲珑的人,虽然到了这里以后,这伙计并没有发现什么,但是自己是暗桩这根弦却一直绷着,从未松懈过。
真是无巧不成书,就在延泽他们去东街查杀手的那天下午,这个伙计出城去接一个外地的客商,这个客商每个月都来京都,出手阔绰,为人豪爽,他来的时候也都住在庆云楼,因为商队人数众多,每次都要包下十几间客房,是庆云楼的大主顾,为了表示对这个大主顾的重视,到了每个月的这一天,庆云楼的老板都要派人去城外迎接,以表示对这个客商的重视,这一日,被派出去的人正是这个暗桩。
所谓出城迎接,也不过是个意思,在城外离城门二里的地方一站,等着,看见那客商远远的过来,堆着笑上去说几句吉利话,寒暄几句,再帮着拿点行李,也就算尽到了礼数。对于客栈的伙计们来说,这是个轻松的活,去得早的,还可以趁机在城外的集市上稍微逛一逛,喝喝茶。
今天去的这个伙计是个天生的暗桩,机灵敏锐,能耳听八方,在集市上逛时,他突然听见一家卖糕点的铺子中,有两个伙计在聊天,“今天那个女人真有意思,就因为糕点上没有她想要的字,她就不买现成的糕点,却要买做糕点的糯米粉,两个价钱一样,我们倒是省了蒸一笼糕点的时间。”
这暗桩已经走出糕点铺子几步了,听见铺子里伙计聊天,又回过头来,装作看糕点。
那两个伙计一看来了生意,马上热情地围了上来,“客官,来两盒点心吧,别看我们这是城外,比起城里的点心店,也不逊色的,而且还便宜多了,城里的铺子,租金贵。您先尝尝,好吃再买。”说话间,那盘子已经端到了眼前。
那暗桩眼睛看着各种点心,心中却盘算着怎么搭上刚才那两个伙计聊天的内容,他随手捏起一块尝了尝,略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一副嫌货才是买货人的样子,“味道还行。”
“那来点?”两个伙计看出了希望。
“你们用的原料都是好的吧。”这暗桩细细品着糕点,脸上显出了些犹疑。
其中一个伙计赶紧端出一个木盒,木盒共有八行八列共六十四个小格子,小格子中盛满糯米粉,花花绿绿的,热闹极了。
伙计将木盒端到暗桩眼前,“客官,你看,这些是还没上锅蒸的,您好好检查一下,这原料,不是我吹,比城内店铺的都要新鲜呢,我们都是自己去农民家里收购来的好糯米,再自己磨的,城内的店铺用的材料多,都是直接从磨面作坊买的现成糯米粉,没我们这里的好。”然后,他的脸上假装生出了些恼怒,“您不买没关系,可是千万别说我们这里原料不好。”
暗桩看向那个木盒子,又看看那些点心,“行,给我来一打,我要‘寿’字底的。”他知道“寿”字底的糕点需要定做,一般的铺子平时是不做的。
“‘寿’字底的,这个……”两个伙计互相看了一眼,“这个平日里我们不做啊。”
“刚好我老父亲明天过寿,我想着买了现成的,就不用回去做了呢。可惜你们没有。”暗桩似乎有些惋惜地拔脚要走,“但你们这个味道的确可以,价钱也合适。”
“那你就买点调好的糯米粉回去,自己用寿字底的格子装上一蒸就好。”伙计卖力地招呼着,他这个店面有点偏,确实生意不太好。
“买糯米粉价钱和蒸好的一样,不划算,刚才好像听你们说什么人也买了糯米粉,天下还有这么傻的人。”这个暗桩像是真的要走了。
“客官别走,给您便宜点啊。”伙计声音比刚才低了点,但是足够让这暗桩听见。
暗桩停下来,谈妥价钱,等待其中一个伙计装糯米粉,“今天你们卖出了两份生的糯米粉,倒是省得你们蒸了。怎么,刚才有人也要买‘寿’字底的吗?”
伙计装着糯米粉,头也没抬,“那人要买喜字底的,今天刚好卖完了,不过我送了她四个喜字格,她也可以自己做。”
“‘喜’字底的多啊,干嘛不去城里买,自己做费时费力的,要不是你们做的味道好,价钱便宜,我都不买呢,回去指不定被夫人一顿骂。”暗桩笑道。
“那个女的没进城,她拿着糯米粉往西南的那个岔道走了。糯米粉装好了,客官您拿好。”伙计将一个袋子递过来。
听到伙计说“西南的岔道”,这暗桩心中一惊,接过了装着糯米粉的袋子,仍旧走到路边等着要迎接的客商,但是他的眼睛却时刻紧盯着那条岔道。
那条岔道通向几个穷苦的小村落,穷苦的人,吃饱了都是问题,没人会讲究糕点下面有什么字的。
不过,这条岔路不仅仅通向那几个小村落,岔路的尽头,是明月山。
如同人生路上无数次蹊跷得无法解释的相遇一样,这一等,却让这个暗桩等来了一个故人。琇書網
天色渐暗,夕阳西沉,将那条岔路上的一棵水杉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个小鸟从影子中飞过,没有什么声响。
突然,远处出现了一个骑着马的人影,那人穿一身青色长袍,马跑得不快不慢。马逆着光,所以刚开始时,那人的脸是黑漆漆的,慢慢地近了,那张脸才渐渐地清晰起来。
那暗桩和一群伙计坐在一起,这样接人的场景每天都是,所以这暗桩并未引起那骑马人的注意,骑马人的眼神无意地朝这里扫了一下,然后便移开了。
这一扫,如同江南派的晨钟骤然响起,那清凉的、每日穿越晨曦的钟声穿越了二十年,再次在这暗桩的耳旁激荡,将他震得晕头转向,他似乎被一片白茫茫的浓烟裹住,眼前什么也看不见,等他从惊讶中清醒过来,那匹马已经朝城内走去。
“中午吃坏肚子了。”这暗桩向周围人嘟囔了一句,然后从石头上一跃而起,紧跟上了那匹马。
城门口人很多,跟着人潮走进城内,这个暗桩远远看见那匹马拐进了一个巷子,他追上去,巷子的最深处响起疾驰的马蹄声,转瞬便消失了。
听那声音的距离,他知道追不上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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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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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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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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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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