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紧闭,里面坐着柳辰公主和月盈二人,二人都沉默着,车厢中很暗,在车厢一角的一个铺着虎皮的小几上放着一个照明用的夜明珠,夜明珠足有鸽子蛋那么大,莹莹地发着光,随着马的铁蹄发出的缓慢的“得得”声,那夜明珠的光亮也就在车厢中晃动,在车厢中荡漾出了一条一条苍白的光带,光带在两个人的脸上拂过,显得迷离又悲哀。
“公主殿下,需要打开帘子,点个灯吗?”月盈在一旁轻声说。
“外面下雨了吗?我听见好像有沙沙的声音。”柳辰公主不置可否,她看着黑暗,眼神也是黑暗的。
月盈掀开了帘子的一角朝外看了看,此刻的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树叶在灯影中偶尔晃动一下,牛毛细雨正笼罩在马车的四周,“是的,下雨了。”
“不用点灯,打开一边的帘子吧。”
“是。”月盈将面前厚厚的小帘子卷起来,又放下了纱帘,然后将那个夜明珠用一块黑色的锦缎手帕包好放到随身的黑色荷包中。
车厢外面的微光照了进来,柳辰公主的锦缎长袍上那些金线的绣花被这微光一照,似乎一下子活了起来,繁花藤蔓在浅褐色的锦缎上蔓延,云图中有游龙戏凤,活色生香。可是那光却似乎在她的领口处戛然而止,她的脸依然是阴暗冰冷的,泛着大理石般的光,雨的潮湿中带着土的腥气,与柳辰公主身上的黑檀香气纠缠,像深夜街道拐角处那两团暧昧不明的黑影。xiumb.com
此刻还没有到开城门的时间,可是早就有两个守卫在那里等着,他们远远看见青未驾马过来,赶紧轻手轻脚地打开城门,躬身站着,待马车出城之后又将城门关上。一出城门,那马便开始奔跑起来,雨雾在车厢周围形成了一道透明的屏障,又挤进了那暗黑的车厢中。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在明月山停下,青未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车厢处,“公主殿下,到了。”
月盈从里面将帘子挑开,然后扶着柳辰公主从马车上下来。柳辰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山,那冰冷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阴翳,如同宁静的水面突然有惊鸿掠过。
这明月山是京都附近最高的山,山被密密的竹林包围着,这里的竹子都是湘妃竹,空气潮湿,那些湘妃竹上的黑点似乎化开了,好像马上就要顺着竹子流到土里去。沿着密林中的一条小路向上走了一会,柳辰公主和月盈就到了一处石制建筑群面前,这些石头的房子似乎已经荒弃了很多年,所有房子的墙面都生满了青苔,一片一片黑色的霉斑与青苔融合在一起,有形迹可疑的动物从那青苔中一闪,便又消失了,最高大的一处房子的门口散落着一个石匾,上面缠满了藤蔓,隐隐可见“江南派”三个大字,房屋的深处,偶尔发出奇怪的低沉的轰轰声,如同有猛兽潜藏其中。
二人绕过高大的房子,来到一排平房前,在最左手的一间门口停下,这间房子的房门早已经腐朽不见踪迹,原本装门的石槽中长出了一尾紫色的细草,静静地垂着。月盈进屋点燃了随身带来的香,又走了出来,“公主殿下,好了。”
“嗯,你在门外等着吧。”柳辰说完便走了进去。
房间里其他的东西都已经腐朽了,仅剩下一张石床和一张石凳,柳辰在屋里走了一圈,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与香炉放在一起,“远知,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从皇宫回这里的那天是你的生日,可是你急着回来,我来不及给你过生日,你还说等你处理完江南派的事情回到皇宫再补,可是我一等就是十年,你再也没有回来,你们江南派乱了,死了那么多人,我到这里的时候,这里遍地都是面目全非的尸骨,我还没有来得及翻遍每一具尸体,父王派来的人就把我带走了。所以每年,我只能来这里给你过生日,这块玉佩是我那年打算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无论你是死是活,你的魂魄就到这玉佩上待一会吧,算是我给你过个生日了。”
屋外本来时时传来的怪异的鸟兽声似乎突然停止了,一切宁静得如同置身水底,空气沉闷了起来,香炉中飘出的烟被沉重的空气压得向下散,好像一汪雾气中的涌泉,柳辰看着这一切,脸上不悲不喜,她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她身下的石凳满是苔痕,那苔痕洇上了她的衣服,像是有幽灵正从那里升上来,要慢慢地拥她入怀。香炉中的烟缓缓消散,香炉的紫金颜色也渐渐显露出来,最后一缕烟的方向突然变了,直直地向上一跃,如一根苍白的丝带从香炉处断开,飘到空中,散了。
柳辰拿起桌上的玉佩放入袖中走出了房子,月盈紧紧跟上,二人下山,青未等在山下的入口处,他看见柳辰公主从空濛暗黑的密林中走出,就像被巨兽从口中吐出,深山中突然无由地起了一声炸雷,青未握住手中的雁翎刀,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月盈也惊得转身看了一下。柳辰公主似乎没有听到那声音,她依然缓缓地沿着石阶向下走,她那一身金色长袍似乎被雨雾化开了,凝重而湿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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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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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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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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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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