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不大,但是安静,似乎把喧嚣全都隔绝在外。紧靠围墙的地方种着一棵紫藤和一棵凌霄花,此时正是紫藤茂盛的时候,那紫色的串串花朵从围墙上溢到了墙外,犹如紫色的瀑布,发出阵阵清苦的香气,凌霄花还没有开,但是却有嫩绿的叶子从枯槁的树干中长了出来,与紫藤纠缠了一起,紫藤谢了的时候,正好凌霄花盛开,这围墙上两季便会变幻着不同的潋滟,层层叠叠,绵延不绝。离川一时沉浸其中,定定站着,她自幼生在息川之上,奇花异草自然是不少见,但是那里的花草树木都是自然生长的,也都是一派天真烂漫的味道,可是翠眉的这方小院子,是将那山中的美景全都择取了来,虽说处处都是人制造的痕迹,但却也是去芜存菁的,是扑面而来的唯美,刻意中带着随和。
走到楼上,离川听见翠眉屋内有两个人在说话,听声音是翠眉和延泽,离川想了想,加重了脚步,说话声便停了下来,紧接着翠眉打开了门,冲离川微微一笑,下楼而去。
延泽坐在一张红檀的圈椅之中,旁边是一个贵妃榻,贵妃榻中间放着一方小的黑檀茶几,一把精致的生铁茶壶在茶炉上冒着热气,两只薄胎掐丝的小茶杯都还剩半盏水,一只的边缘还有浅浅的红色唇印,贵妃塌的靠垫向下陷着,显然翠眉刚才便坐在贵妃塌上,延泽还保持着刚才和翠眉聊天时的样子,他转过头看着离川,离川微微皱眉,有些不自在地站着。
看见离川的样子,延泽明白离川一定误会自己和翠眉的关系了,他站起来,拉开门口桌前的一张椅子,“小圣主请坐,”看离川坐下,他也在另一张椅子下坐下来,“染坊的人说,这手帕上原来的染料叫孔雀绿,这种染料初染上去时很艳丽,但是不耐用,过个三五年,就会显得很旧,所以老百姓都只是办嫁妆时,披在最上面一层的红妆箱子上,为的是让箱子显得艳丽夺目。宫中的衣服年年都换,不怕变旧,为了好看,用这种染料也正常,我问过庆喜坊的绣娘,这手帕是六年前的,只有六年前用过绿色的布料。”
“六年前的?宫中年年都换新的衣服手帕和头饰,怎么会有人用六年前的手帕,难道这个人的手帕不够用吗?我听说每年都会有八套衣服,八条手帕,六年就是四十八条,谁需要用这么多手帕呢?或者是这个人六年前在宫里,现在出宫了?”离川大为不解,她从延泽手中拿过那条手帕,细细看着。
“沁芳宫的守卫个个身手不凡,即便是以前在那里当值过,也不可能不被任何人发现就进入你的房间。要说是其中一个守卫或者侍女,也不太可能,那些人都是二公主的亲信,她们不会擅自去你的房间,毕竟你是二公主请来的贵客,你的母亲是息夫人。”
“这些污渍呢?什么东西能把手帕上的颜色褪掉?”离川指着那一圈白色。琇書蛧
“染坊的人说,孔雀绿这种染料不是植物提取的,是一种石头经过发酵形成的,只有断肠草会将上面的颜色腐蚀掉。”
“断肠草,听名字就是一种毒药,宫中怎么有这种东西呢?皇上中的毒好像不是断肠草吧,听说是另外一种阻塞经络的毒药。”
“予族的草原上有一些断肠草,这种草色泽极红艳,汁水如血,但没有味道,虽然有剧毒,但是因为颜色明艳,所以能够被轻易认出来,就连草原上的动物也不会认错,这种药吃下去,片刻之内就毒发身亡。不过染坊的师傅说,断肠草的汁水遇到孔雀石,就会变成白色,所以手帕上的这圈白色,肯定是断肠草。”
“既然是这么剧毒的草,皇宫中使用这毒草的人一定是慎之又慎,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要找到这个手帕的主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啊。”离川坐在桌边,桌上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脸是亮的,可是眼神却渐渐暗下去。她不再说什么,窗外有两只鸟儿正在追逐,那喧闹嘈杂的声音越发衬出了屋内的沉默。
延泽觉出了她的异常,他想去握住她的手,但是他没有动,他只是静静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神如同晨曦中有轻叹在雾气中飘荡,不分明,带着些感伤,又有些因为恐惧而带来的小小颤栗。
“那我先回去了,多谢小王爷帮忙。”离川站起来,在屋里坐得久了,她突然间觉得有些冷,想去阳光下走走。
“我会保护你,我答应过含薰的,还有……”延泽欲言又止。
离川在门口站住,身体微微抖了一下,她转过身来,盯着延泽的眼睛,“既然小王爷说起含薰,那小王爷是否知道她为什么要让你保护我呢?在凤宁城时,她告诉我我来予族消息走漏的事情,在云返崖,她又救了我,现在又请小王爷你来保护我,我和含薰夫人非亲非故,她为什么要这样帮我呢?”
“上次我出城,她来找我,让我保护你,我也问过她原因,她不肯说,只是说她有件东西寄放在你那里。”
“有东西寄放在我这里,这怎么可能,我与她以前从来都不认识。”离川缓缓向门外去,她没有再看延泽,似乎完全不相信这个无稽之谈。她打开门,一股暖热的紫藤花香突然冲进了这满是凉意的房间,她伸出手去想让自己温暖一些,可是却觉得阳光如同一根根钢针刺痛了手背,她的手轻轻抖了一下,缩了回来。
“我也觉得奇怪,可是她没有多说什么。”延泽看着离川的背影走到阳光下,那背影薄薄的,透着亮,像是转眼就被阳光融化,散成了一片星云。延泽心中一阵莫名的悸动,他觉得那团星云笼住了自己,让自己停住了呼吸,时间刹那间凝固了,世间沉入了寂静中。
“嗯,多谢小王爷。”离川匆匆走了出去,没有看身后的延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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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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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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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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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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