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盈,今晚你陪小圣主他们三人去灯会吧,天黑以后从泰丰门出去,大街上人多,你们混在其中不容易被发现。”柳辰公主嘱咐月盈。
“是,公主殿下真是周到,听说今年灯会上的烟火半年前就开始准备了,是北陆的一个烟火世家制作的,一定非常美。”月盈一向平静的眼睛里荡开了小小的欢喜。
“我听庆典司的长老说过了,你们去好好玩玩吧,要注意安全。”柳辰微笑地看着自幼就跟随在身边的侍女。
“您还是和往年一样,带着皇后在城墙上看吧,我吩咐她们去准备。”月盈走到公主面前,跪下来,把几匙干腊梅放到一个铜制的六面布满小孔的盒子中,密密地压实,用它把茶炉中另一个一样的但快要熄灭的小铜盒替换出来,新换上的干花静静地飘出了深蓝色的火焰,茶炉上的铜茶壶中立刻就有一股热气顶得盖子嚯嚯作响。
“好的,还和往年一样,我和女眷们在城墙上看,虽然今年皇上中毒昏迷,但是这一年一次的盛会,该举行还是要举行的,现在的形势下,最重要的,就是不可自乱阵脚。”柳辰公主看着窗外的一簇怒放的绣球花,茶杯端在手中一动不动。
“是,月盈这就去安排。”月盈躬身退出了沁芳宫。
天黑之后,月盈带着离川三人走出了泰丰门,守门的都是柳辰公主亲自挑选的最忠诚的训练有素的侍卫,他们都认识月盈,见月盈还带着其他三个人,他们并未多言,只是默默地措手行礼后便放行了。
大街上此时已经是人头攒动,路被堵得水泄不通,离川他们跟在人群中缓缓地向前移动,无论是商铺的屋檐下,还是路边的树上,此刻都张灯结彩,把整个天空照得如同白昼。
“姐姐,人这么多,我们到哪里去看呢?”离川问月盈。
“走到前面有一个叫做水镜的湖那里,平日里那湖上常常有人泛舟游玩,但是今天晚上只允许放烟花的船只到湖上去,到了亥时,一百艘船会同时点燃烟火,人们就在湖边观看,今年的烟火听说已经准备了半年了,一定很好看。”月盈指了指人群前去的方向。
这大街上的繁华让离川突然想起了凤宁城,那座小城到了晚上也是这般的灯火辉煌,涵山楼门前的街灯,此刻应该也已经亮起了吧,那醉酒吐真言的姑娘一定早就被人遗忘,一个又一个繁华而又颓靡的幻象在那里重复,又破灭。
跟着人群,离川们到了湖边,湖面上飘着数不清的荷花灯,把夜晚的湖水照得透亮,水底的小鱼不时地顶着荷花灯玩耍,不远处有几个盛装的姑娘拿着鱼食在喂鱼,一条成人手臂那么长的大红鲤鱼从鱼群中跃出水面,引得姑娘们一阵惊喜的尖叫。湖边一群一群的人在观看不同的江湖艺人的表演,肩上搭着褡裢的小贩在人群中穿行,叫卖的声音被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淹没,可他依然兴致高昂地高声叫卖,乐此不疲。
可能是从小在幽静的息川长大,离川有些不习惯这么吵闹的环境,她转过身,走到了不远处一个茶楼旁,这茶楼的地势不高,所以人不多,离川在一处石头上坐下,抬头看着被世间繁华比下去的漫天星辰,顿生苍凉恍惚之感,眼前的火树银花,也似乎离自己远去,退到了另一个世界。
无意中,她看到茶馆的二楼坐着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身着棕红色的裘皮大氅,脚穿一双鹿皮小靴,他的脚翘在茶几上,人微微后仰,好像也正看着天空,离川看不清他的脸,正想看个仔细时,突然间,随着地动山摇地几声爆炸声,那湖上升腾起了绚烂的烟花,烟花在天空中爆裂,如同下起了五颜六色的骤雨,一些烟花中有铃铛,当空中的火焰暗淡下去后,银铃便齐声响起,如同一个个引路的幽灵。还有的烟花中装了小灯笼,飘飘荡荡的坠落下来,引得地上的人一阵哄抢。有一大簇灯笼朝离川这个方向落下来,人群向这里涌动,离川没有准备,被挤得跌坐到了茶馆中。
“什么人,竟然敢打扰小王爷赏灯?”离川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便有几个带刀的侍卫飞身下楼,逼到眼前。
“我是站在门口,被人挤进来的。”离川站起来,揉着摔疼的胳膊。
“什么事?”楼上的年轻人一边问着,一边走下楼来。离川看着那双鹿皮靴子从木头楼梯上缓缓走下,那裘皮的大氅也跟着在楼梯上拖曳,外面的烟火的亮光时不时照上去,光亮的皮毛也时不时地在黑暗中闪动。
“小王爷。”那几个侍卫朝着楼梯方向措手站立,双手握着钢刀,刀鞘上的皮绳发出一股油腻又久远的气息。
延泽完全走到楼下时,外面的烟火似乎停了,一切的喧嚣刹那间安静下来,短暂的安静后,突然又是一阵巨响,新的烟火被点燃,在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中,那年轻人的脸被烟火照亮。
离川看到延泽的刹那,惊呆了。这张脸竟然和朝夕阁中那位老者给离川的画一模一样,比起那些侍卫来说,这张脸庞好像显得并不十分刚毅,但是却在冷峻淡泊中有着中难以言说的温柔,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细长的眼睛中是深灰色的眼珠,眼神清澈却又深邃。这脸庞和这表情,是离川最熟悉不过的了,自从朝夕阁中的那位老者给她这张画后,这脸就深深地刻在她心中,她一直觉得那画中的人一定和她的前生有什么联系,但是她也从未想过会真的遇见他。所以,在这茶楼中突然见到他,离川像是在梦中遇到了一位老友,她一言不发,呆呆站在原地。
“川儿。”子元从外面飞身而入,见屋内有几位带刀的侍卫,他赶紧把离川拉到身后。
“没什么事,让他们走吧。”延泽在茶楼中间的椅子上坐下来,因为含薰给过他离川的画像,所以他一眼就认出刚才闯进来的女孩就是离川。可是与看画像不同,当真实的离川站在他面前时,一种奇异的感觉包裹着他,他瞬间忘记了呼吸,等到那女子和男子走出去后,他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烟火依然在夜空中闪烁,明灭,可是他想看的,不是烟火,而是被烟火遮蔽了的暗淡的星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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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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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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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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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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