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泽穿着一身黑色的丝绒斗篷,斗篷的帽子宽大,将他的脸完全遮掩在里面,只有几缕头发在斗篷外向后飘荡,如同黑色的微风,他的手中握着一柄湛卢剑,剑被褐色的牛皮包裹,虽然只有剑柄露在外面,但是那股犀利之气还是透入空气中,有银色的光波随着马的脚步上下流动。
临风也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斗篷没有帽子,他皮肤雪白,面庞微丰,嘴角有两个梨涡,眼神坚毅但似乎稚气未脱,他背着一张落日弓,弓以上好的柘木制成,这柘木是在桐油中浸泡过一年的,里外都光亮无比,弓的把手处缠着一块半新的花豹皮,皮上的斑点似乎是这弓的眼睛,森严又迅捷。
出城后,二人沿着主路走了一段后便拐到了一条无人的小路上,一上小路,马就开始疾驰,马的速度极快,看不到马蹄落地,只听见暴风骤雨般的马蹄声在低空隆隆作响。二人的斗篷在风中向后鼓荡,远远看上去,如同两只巨大的鹰隼贴地飞行,正在捕捉地面的猛兽。不多久,他们便到了一处小丘,这小丘叫做白林丘,在京城往西南七里的地方,寥落苍凉,一簇簇干枯的茅草将整个小丘包围住了,偶尔有黑色的树枝从那杂草中突兀地伸出来,上面停着一只乌鸦,受了马蹄声的惊吓,振翅冲天飞去,那一声“嘎”声划破天空,将枯草震出了一圈涟漪。
马在白林丘旁缓缓停下,二人翻身下马,临风接过前面马的缰绳,将两匹马拴在路边凸起的石头上,跟着前面的人向枯草的中间走去。原来,这里远看虽然枯草丛生,但是中间却有一条被杂草掩盖的小路通向小丘的里面。两人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小丘深处,那里卒然出现了一块两丈多宽的空地,空地上寸草未生,光滑平整,只有一些被风吹来的枯叶在地上滚动,两团毛茸茸的蒲公英在地上一弹一弹的,秋波流动的样子。
空地的中间有一座褐色的旧坟,坟墓矮小,没有墓碑,但也没有一丝的杂草,虽然是旧坟,但是似乎常常有人修整,那些稍稍塌陷的地方都被细细补上,新土压着旧土,层层叠叠的,一本风干的古书一般。
临风从随身的包中拿出一个香炉,一个小瓷碟子,一个酒杯和一壶酒,把这些在坟前放好后,就躬身退回到那条小路上,手握弓箭,警惕地看着四周。
延泽在坟前跪下,点上三柱香,再给酒杯中斟满酒,双手捧起酒杯,端在胸前,“母亲,今天是您的生辰,儿子来看您了。”
说完,他把酒缓缓洒在坟前,那酒痕在地上慢慢绽开,又渗到土下面,渐渐地干了。延泽又把酒杯斟满,一口将酒喝下,“儿子陪您喝一杯。儿子不孝,寻找了很多年才找到这里,不过您放心,往后我有空就来陪您,在这荒野之中,您不要再觉得寂寞了。儿子听说,您生前最爱喝菊花酿,这些是儿子亲手做的,您尝尝,希望能喜欢儿子的手艺。”延泽以手轻抚坟上的土,脸上有来自心底的浅笑。
“这荒郊野岭,没什么好给母亲庆祝生辰,儿子为您吹一曲吧。”
他从随身的包中取出一支褐色的萧,萧看上去有了些年头了,乐曲声从这萧中飘荡而出,呜咽低回,如泣如诉,血红的残阳掩映在的蓬草中,一群黑色的小飞虫在蓬草中乱舞,显得迷离而又悲伤。
一曲未了,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一个骑在马上的红衣女子在夕阳中犹如火一般呼啸而来。临风从背后的剑筒中抽出一支雁翎箭,张弓对着女子来的方向,眼睛眨也不眨。箫声停住,但延泽仍然坐着,一动不动。
女子转眼间就到了白林丘,她拉住缰绳,随着马的一声长嘶,她翻身下马,对着延泽措手行礼,“拜见小王爷。”
“含薰?怎么是你?”延泽将萧放在身旁,站了起来。
“小王爷,一别三年了,今天是您生母的生辰,我猜您一定会来。”含薰微微一笑,走到墓前拜了三拜。
“我猜含薰姑娘也一定不是来祭拜我母亲的。”延泽也微微一笑,他弯腰取过菊花酿,为自己倒了一杯,看着夕阳,不紧不慢地喝着。
“小王爷和我都相识多年了,我也不绕弯子了,我来找您,是想让您帮我保护一个人。”
“自从含薰姑娘远嫁后,我和翠眉都再也没有你的音讯,你今天突然出现,竟然是让我帮你保护一个人,倒也有意思。”延泽没有看含薰,将母亲坟墓上的几片枯叶捡掉。
“这个人您一定已经知道了,她叫离川,是息族的小圣主,来为你们予族皇上治病的。您父王派人去刺杀她,但是没有成功,是我救了她。”含薰盯着延泽的眼睛,她想看懂延泽的眼神,可是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比三年前更老成了,他的眼神如同一汪止水,什么也看不出来。m.xiumb.com
延泽对父王派杀手去杀离川的事不置可否:“我以为你嫁了人,早就不再管红尘琐事了呢,怎么,你这是对皇族的事情也感兴趣啊。”
“小王爷您是何等聪明,我也不必瞒您,我并非要插手你们皇族之事,只不过我有个重要的东西寄放在小圣主那里,她如果出了事,我寄放在她那里的东西也就毁了。”
“含薰姑娘竟然把东西寄放在息族小圣主那里。”延泽淡淡地重复着含薰的话,含薰听出来了,他的话虽然波澜不惊,但是其实却是疑惑。
“我和小圣主只是前几日才在凤宁城认识的,不过,寄放在她那里的东西,却已经有很多年了,究竟是什么,请小王爷原谅,含薰的确有难言之处,但是,小王爷如果肯帮我保护她,我以后一定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您。”
延泽没有说话,他将酒壶中剩下的酒洒在墓前,又朝着墓鞠了一躬。临风见状,赶紧上来接过酒壶装到随身的包中,又将延泽的佩剑交到他手中,延泽拿着剑,缓缓地走向路边拴着的马。
走了一半,他停住了,向后面略回了回头,“当年如果不是含薰姑娘你,翠眉也无法找到我母亲,把她移葬到这里。你这个忙,我帮了。”
“多谢小王爷,这是离川的画像。”含薰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卷交到临风手中,然后冲着延泽的背影措手行礼后上马离去。
看含薰消失在滚滚的烟尘中,临风这才将马交到了延泽手上:“小王爷,这含薰姑娘离开京都三年了,突然出现,又要请您保护那个小圣主,她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啊。”
“是啊,虽然她在春满楼时,我和她也算得上是朋友,可是她离开了三年,中间发生过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不过她曾经帮翠眉移葬过我的母亲,无论她卖什么药,这个人情我肯定要还。”
“皇上中毒已经有一个月了,不知道这个小圣主是不是真的能救醒皇上。”
延泽看着含薰远去的方向,微微蹙了蹙眉,“皇上中毒的事情很蹊跷,但这却是个导火索,点燃了所有王爷和公主们的熊熊野心,万一皇上出了事,他们每个人都有机会坐上皇位,所以他们千方百计地阻扰这小圣主进入皇宫。我答应帮含薰,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希望这小圣主带来的紫芳熏炉真的管用,能早日救醒皇上。其实如果含薰不来找我,我也要保护小圣主的,刚才迟迟不答应她,的确也是对她的话有些怀疑,不过现在她送来了画像,我就很容易找到那小圣主了,至于她的话是真是假,先暂时放一放吧。”
远处的枯树上有一只大鸟如箭般直冲地面飞去,瞬间将一只兔子抓在爪下,然后又腾空而起,那兔子犹在利爪下徒劳地挣扎着。
“可是四王爷……”临风说了半句又停住了,他看了看延泽。
“父王的心思,我自然明白。皇上是个善良的人,他心中永远是只有社稷黎民,但父王,却不是这样。身为人臣,我定然站在皇上一边,将这予族苍生放在第一位;而身为人子,我也一定会孝敬父王,尽为人子的责任。这两者其实没有什么轻重,立场不同而已。”延泽回过头看了看母亲的坟墓,脸色稍稍沉了沉。他接过临风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那马训练有素,一声长啸便向前方奔驰,两旁的草被马掀起的疾风陡然一漾,无数个蒲公英便飘到了空中,在夕阳的微尘中走走停停,又四散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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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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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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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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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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