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给你托梦?”
这几个字他问得格外艰难。
他的神情太过认真,仿佛非要从她脸上抽丝剥茧出一丝他想要的答案一般。
岁南鱼下意识退了半步。
“本王问你,是谁托的梦?!”
他猝然拔高了声音,眸子猩红。
岁南鱼这才不自信地嗫嚅着:“一……一个穿素绿衣服的姑娘,她……她让我帮她看望一个宰相府的朋友。”
“她还有没有说其他的?”
阴隋迫切的眼神将岁南鱼震住了,他的瞳孔微颤,带着祈求和希望,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抖动。
犹豫须臾,她应道:“她还说……她不怪自己的夫君,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闻言,阴隋的眸中终于忍不住泛起了泪花。
向来不苟言笑,更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情绪的摄政王,这会儿哽咽得厉害,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泪水啪嗒啪嗒大颗落下来。
岁南鱼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看着他这样憔悴不堪的模样,心里难受得紧。
她缓缓伸出手,抱住他。
阴隋彻底忍不住了,搂着岁南鱼大哭起来。
岁南鱼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任由着他发泄满腔苦涩的情绪,甚至在某一瞬间,她想要告诉他自己就是岁南鱼。
但是……
还是忍住了。
既然都已经度过了十年漫长的煎熬,又何必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给他希望呢。
过去十年的思念和痛苦该给他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惩罚吗?
亦或是一个玩笑?
岁南鱼的眼角落下一滴泪。
她还不能说,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不能说。
不然小小会很危险的。
以阴隋的性格,当他知道自己在离开他之后生了一个孩子,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个孩子是他的。
一座本就蠢蠢欲动的火山,在扔下一个蜜罐之后又扔下一个油桶,后果可想而知。
她冷静了下来,轻轻安抚着颇为激动的阴隋。
他将她抱得很紧,仿佛小福就是他的阿鱼。
连抱着的感觉都这么像。
桃林外墙的角落,一道华贵的身影忿忿地盯着他们相拥的背影。ωωω.χΙυΜЬ.Cǒm
她气急冷笑:“岁南鱼,你这个骗子!你根本就是故意找机会接近他,就是想重新回来做摄政王妃!”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尖锐狰狞的眼神里,迸射出诡异的情绪。
“我会让你知道,和我抢男人的下场!”
说罢,她拧身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阴隋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散开眸中朦胧的泪雾后,忙不迭推开了岁南鱼。
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碰到过她的地方,悲伤的脸上顷刻间又被他冷冽的气场覆盖。
岁南鱼险些被他推了一个踉跄,瘪了瘪嘴,小声嘟囔着:“变脸真快,狗男人!”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王爷好点了吗?”
阴隋窘迫地撇开头,佯装意气风发,“本王好得很。”
他轻咳一声,别扭地说道:“方才的事……”
“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岁南鱼在他还没有说完,忙不迭打断了他的话。
阴隋这个人死要面子,可别因为这个杀了她啊。
她低着头没有看到阴隋白了她一眼。
“本王让陈星带你去宰相府。”
“啊?”
“啊什么啊!托梦的事办妥了!别不当回事儿。”
“……”
要不是他现在的表情太过严肃,岁南鱼都想笑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有这么单纯的一面?
“奴婢知道了。”
阴隋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本王和你一起去。”
“啊!”
“啊什么啊!本王不放心你办事儿。”
“……”
岁南鱼等他换了身衣服后,就一同出了王府。
阴隋翻身上马,给她指了指身后的马车,“你坐那个。”
岁南鱼愣了半瞬。
这可是摄政王的专属轿撵,她作为一个奴婢上去不太好吧。
阴隋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淡淡道:“看在阿鱼找你托梦的份上,本王大方一点让你坐,这次不坐下次可就没机会啦。”
岁南鱼窘了窘眉,福身道谢。
正准备上马车,就被府里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王爷!”
红阳急匆匆跑出来,目光扫了岁南鱼一眼,又满含深情地放在阴隋身上。
“我也想和王爷一同去。”
阴隋拧起眉头,没好气地说道:“你跟着去做什么?老老实实在王府里待着。”
谁料红阳却大声说:“我昨夜梦到摄政王妃了!她给我托梦,告诉我她还活着!”
此话一出,岁南鱼顿时僵住了。
这个红阳到底要做什么?!
阴隋的脸色因为她的这句话有了变化,他没有表现出方才那般惊讶的神情,只微微眯了眯眸。
“红阳,你知道欺骗本王的下场是什么吗?”
“我没有骗王爷,如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岁南鱼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她看不懂红阳这个举动是有什么目的,仅仅是因为想一同去宰相府?
阴隋定定地盯着她打量了半晌,仿佛非要从她的表情中找到一丝一毫说谎的证据。
然而红阳也大着胆子和他对视着,没有丝毫怯懦。
阴隋不由得相信了她的话。
“你上马车吧。”
红阳笑开了花,走到岁南鱼面前,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两个女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上,都没有说话。
岁南鱼直勾勾地盯着红阳,微微蹙起的眉头透露着心底的不快。
红阳却笑了笑,“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就是闲来无事,想去宰相府看看。”
岁南鱼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怒气。
“红阳公主,你这是在向我下战书吗?”
她挑眉盯着红阳。
“你放心,我不会暴露你的身份的,但是……”
她后半句话有意顿下,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但是,我要你离开摄政王府,离开京都,离开上赫国。”
岁南鱼的眉头越皱越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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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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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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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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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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