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跟她之前说的一样,蔡婆婆进入幻境后,一时半会都不会出来。
岑词倒也没急,择了个空挡从治疗室出来,提议让蔡婆婆女儿先回去工作,这边有任何的情况她会第一时间通知家属。蔡婆婆女儿又是一番道歉,看上去着实是觉得麻烦岑词了。
岑词笑说没关系,因为蔡婆婆的情况特殊,所以之后的时间里就没再约别的患者。
蔡婆婆女儿闻言多少放宽心了,临走时跟岑词说随时保持联系。
等再回治疗室的时候,岑词感叹,蔡婆婆真是生了一对孝顺儿女呢。其实她也是有私心,打从知道蔡婆婆的情况后,她是希望能有一天亲眼看见蔡婆婆进入幻境,毕竟,这的确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另外岑词也想看看,才婆婆进入幻境时的样子是不是跟自己一样。
是,她很肯定那晚在街头看见的人和事就是幻境。
他们都来自于她的梦境,绝不会在现实里出现。
但令岑词失望的是,不管是蔡婆婆进入幻境时的状态还是神情,都跟她大相径庭。岑词仔细观察了蔡婆婆,并做了详细的记录,从她的目光和表情里不难发现,她的确是在享受着幻境。
像是蔡婆婆自己说的,那里的世界才是她的世界。
人可以选择自己的世界吗?ωωω.χΙυΜЬ.Cǒm
这件事听着就很科幻,如果有的选,那该会是人人都选极乐,不再遭受世间离苦。再或者这冥冥之中确有神灵,有因果报应,像是经文中说,善者离苦,恶者经劫,那选择权自然也不在人的手里。
蔡婆婆有选择权,至少,她可以选择死在那个世界里。
岑词想到了自己,一时间竟也迷惑。
那她呢?
到底是有秦勋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还是有那个女孩儿的世界是真实的呢?
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
当下,就是真实的。
……
直到秦勋打电话来,岑词才意识到窗外都黑了。
而蔡婆婆,还坐在那一动未动,甚至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还是之前的姿势。她眼里的光依旧在,绚烂得很,像是在经历巨大的喜悦似的,嘴角比之前上扬了不少。
岑词恍惚。
手机不停响,她来不及多分析赶忙接了电话。
那头秦勋的嗓音听着焦急——
“终于接电话了,小词,你怎么了?”
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
“王晓璇临下班的时候看你一直待在治疗室不出来也没敢打扰你,我给你打了六七遍电话了,才见你接。”秦勋说。
岑词愕然,真没听见。
而且王晓璇什么时候下班的她也不知道。
听见秦勋那头像是有鸣笛声,她条件反射,“你在开车?”
“我正往你那赶呢。”
岑词哑然失笑,“你今晚不是有应酬吗,我没事,快别折腾了。”
“我已经出来了,没事,在诊所等我。”秦勋那头语气明显松弛了下来。
等结束通话后,岑词看了一眼手机,这才明白秦勋为什么这么火急火燎的。除了他的几通未接电话外,还有汤图的电话、王晓璇的,还有个陌生号码。
再看时间,老天,竟然都快十点了。
微/信里也有好几条留言。
先是王晓璇的,文字——
岑医生,我下班了,诊所的大门我先反锁了啊,我怕您光顾着治疗,有人进来了都不知道。
对话框里的第二条信息是将近晚九点留的,这次是语音:岑医生,您还在诊所吗?汤医生和秦总的电话您怎么都没接呢?座机也没人接。
汤图的微/信是连环call——
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连你家秦总的电话都不接。
在哪呢?
不在诊所吗?
又是一通语音通话,未接。
小词?
最后一条就是她接秦勋电话前一分钟,汤图在微/信里说:王晓璇说临走前你在诊所?到底在不在啊?我现在过去。
……
岑词赶忙给汤图去了通电话,那头秒接,都不等岑词开口,汤图的一声谢天谢地就挤进来了——
“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谁打击报复绑架性虐了呢。行了,你家秦总刚打电话给我了,那我就不管你了啊,新上映的电影我看了半截就跑出来了。”
然后,挂了。
岑词:……
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她怎么就能被人打击报复了?
报复就报复吧,干嘛还非得加上绑架性虐?
真是……不是,电影看了半截你再回去看合适吗?
还有未读的短信。
岑词一看电话号码,就是那个陌生号。
打开一看,脱口了一句老天,赶忙出了治疗室。
……
蔡婆婆的儿女在车上,见诊所的大门开了,二话没说下了车,赶紧上前。
岑词见着他俩后连连道歉——
“我没看时间,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久等了。”
陌生电话号是蔡婆婆的儿子,见她没接后就在短信中告知,他们的车停在诊所门口,在车里等着,随时联系。
这则短信让岑词看了既感动又内疚的。
内疚是因为她竟然没通知家属,就把人家蔡婆婆留到现在,还让他们等到现在。感动的是,明明都这么晚了,蔡婆婆的儿女也没因焦急指责她半句,始终礼节有加,对她客气又信任的。
蔡婆婆女儿轻声说,“我们见门锁着,刚开始还以为您下班了,但后来瞧见里面有光亮,所以知道您应该还在里面陪着我母亲呢。真是抱歉啊,我母亲的情况耽误您下班了。”
他们反而觉得愧疚。
岑词连连说哪里,是她想的不周全,赶忙请他俩进去。
往屋子里走的时候,心想着还多亏王晓璇临走前把大厅灯给开着,否则真会令家属误会呢,再报个警,真是百口莫辩了。
也是巧了,等他们进来的时候,蔡婆婆也醒了。
坐在那耷拉着脑袋,整个人看上去挺惆怅。
岑词遗憾,错过了蔡婆婆从幻境里出来的瞬间。
蔡婆婆好像没注意到时间有多晚,像是在品味幻境里的滋味,许久后,说,“我跟振声去了昆仑山脉,那里可真美啊。振声从冰层里给我摘了朵小花,蓝色的,别在我头发上,他说,很好看呢。”
蔡婆婆的儿子轻叹一声。
她女儿走上前,蹲在地上,抬头看着蔡婆婆,低声说,“妈,已经太晚了,咱回家吧,人家岑医生一直等您到现在。”
蔡婆婆这才恍悟,一看时间,赶忙道歉。
岑词倒是无所谓,讲心里话,如果不是秦勋来那通电话,连她自己都没觉得这么晚。
她给蔡婆婆做了个记录,提到幻境的内容,都是跟她的丈夫在昆仑山脉做地质考察时的场景,她说,他们在那工作,生活,虽说人迹罕见但也有当地居民,他们相处得很好。
末了很感慨说,“我想留下来,振声说,回去吧,回去吧。我走着走着,就醒来了。”
与以往进入幻境的时间相比,这次算是短的了。
岑词问蔡婆婆,“幻境里是过了多久?”
蔡婆婆重重一叹气,眼里多少落寞——
“像是过了很久,但又像是挺短的时间,一直是白天呢。”
岑词明白了,这幻境里,是没有时间概念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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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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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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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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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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