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词择了树荫处停好了车,熄火后,这才把手机里的导航给关了,轻吐了一口气,还好,跟着导航没走丢。上次来这边咖啡厅的时候,她愣是跟着导航转了好几圈。
锁了车,离开了清凉的空调环境,只觉得热浪扑面而来,今年南城的夏似乎比往年都热了。
穿过满树蝉鸣声时,她捂了耳朵。
挺聒噪。
闵薇薇仍旧不醒,躺在床上毫无生机的。
这是自打闵薇薇被周军从疗养院接走后,岑词第一次跟她的见面。现在周军被警方调查,倒是方便了她来探望。
周军之前留这的保镖都撤走了,闵薇薇的亲人留在医院陪同。岑词进病房的时候,闵薇薇的亲属正在跟医生商讨出院后居家养病的事宜。
问过医生,闵薇薇这种情况不管是在医院还是在家其实都没什么差别,所以相比之下,出了院不管是回家还是进疗养院,对于亲属来说都是省心省力的事了。
对于闵薇薇日后的康复情况医生不做太乐观的评定,主治大夫最后说了句在电视剧里常听到的台词:最终能不能醒过来还得靠病人自身的意志。
闵薇薇的亲属并不算太欢迎岑词,眼睛里都是警觉和抵触,之前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的,许是把她当成了潜在的威胁。岑词也是懒得再去解释,既然外界都给她扣上“巫师”的帽子,那就这样也无所谓。
好在闵薇薇亲属也没把她赶出去,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是拎着鲜花和大包小包来的。简单聊了两句后,岑词坐在床边看闵薇薇,心叹,也不知道这几个月她是怎么过的,生生瘦下了一大圈。
脸颊凹陷得厉害,眼底还有乌青。
外伤恢复得七七八八,难养的是外伤。
岑词没由来的难过,又有点自责,如果当初她再给闵薇薇做做思想工作呢?如果当初就坚决反对她放弃治疗呢?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其中一位亲戚开口说话了,有点小心翼翼的——
“岑医生,您看……您本事挺大的,薇薇这种情况,您能叫醒她吗?”
岑词转头看着这人。
“哦,我是看到电视上那么演的,有意念操控什么的,岑医生不是……擅长这点吗?”
岑词莞尔。
少许后轻声说,“很抱歉,我叫不醒她。”
屋子里的几位亲戚都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她。
好吧,岑词还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病房门口闪过一张脸,岑词抬眼跟大家说话时正好捕捉个正着,心生狐疑。等看完了闵薇薇,她从病房出来后,在走廊的拐角处又看见了他。
岑词脚步一顿,大脑迅速搜索,终于想起对方是谁。
……
“我知道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当初薇薇选的坚决,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再在一起是不可能的。”宁重南坐在木椅上,看着不远处在草坪上散步的病人,轻叹着说。
宁重南,据他自己所说,他是闵薇薇的前任男友,岑词之所以刚才第一眼瞧着他眼熟,是因为当初秦勋顶着是闵薇薇前男友的头衔出现时,她又调查过闵薇薇的情况,发现除了周军外,她还跟一位男士走得挺近,照片上的人就是宁重南。
之前是顾着揭穿秦勋了,事后她再一想,如果闵薇薇是说谎呢?她的初恋或许不是周军呢?
现在宁重南承认自己跟闵薇薇的关系,又强调说:我俩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因为不是在一所大学,所以可能会有人觉得她是单身。
讲实话,宁重南长得是真好看,至少比周军养眼太多了,而且也比周军年龄,除了可能在事业上无法比肩外,其他的一切条件都能甩出周军好几条街来。
但实际上眼前这位宁重南事业也不差,是挺有才气的建筑师,凭着才华赚钱吃饭,身上也是带着光环。
闵薇薇出车祸这件事被媒体曝光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岑词有预感,这宁重南也不是一次两次来医院,但很显然他每次也就偷偷看上闵薇薇几眼,并没进病房。
宁重南在说上述话时,岑词下意识往他的无名指看了一眼。
戴了戒指。
而宁重南恰恰也发现了岑词的这一眼,然后,不着痕迹地把手揣兜。
岑词嘴角微微扯了扯,没说什么。
宁重南又是重重一叹,“但为什么薇薇能发生这么严重的车祸呢?”
他看向岑词,“我知道你是她的心理治疗师,她真有精神问题吗?”
岑词想了想,“不是所有找上我的人就一定要有精神疾病的,她是名人,有些话不能跟外界讲的,憋在心里始终不舒服,如果再不找人倾诉,那这个人就会被憋疯。”
“我是看过网上的一些谣言……”宁重南欲言又止。
上午尚算有微风,轻过时抚了岑词的头发。他们选的是树荫处的木椅,本就清凉,有风过时就十分舒服。岑词觉得凉快了不少,轻声说,“薇薇是我的患者,我不会害她。”
宁重南闻言,轻轻一点头,也不多问了。
稍许他把话题落在周军身上,语气就不那么和善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照顾薇薇的!薇薇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
岑词不得不提醒他,“宁先生,你已经结婚了。”
“是,我已经结婚了……”宁重南低垂着脸,语气干涩的,手从兜里拿出来,双手攥在一起。
无名指上的戒指是素圈,但看得出越是简约就越着重设计。
“既然遇上了心爱的姑娘选择了结婚,那就别再对过往的情感纠缠不清了,否则对你妻子和对闵薇薇都不尊重。”岑词说。
宁重南愕然抬头看着她。
岑词眼角隐隐藏笑,示意了一下他的戒指,“一看就是精心订制的,所以,当时你并不是为了结婚而结婚。既然如此,该放下的就放下吧,不要嘴上说着放下了,心里还想着念着的。”
宁重南又垂眸看了看婚戒,看着看着,苦笑,“还真是从事心理的医生,眼睛真是毒啊。”
少许,他低声表示,“岑医生,其实来医院看闵薇薇……我是有点私心,毕竟好过一场,但我知道分寸,所以我这两天就一直是在病房外看看。”
岑词点了一下头,没说话。
“你说……她能醒吗?”宁重南问。
岑词看着远方,“不知道,人体很神奇,奇迹也不是不会发生。”
宁重南抿抿嘴。
远处有人在唤岑词。
岑词抬头微微眯眼看过去,是冷霖。
穿着一身白大褂,站在靠近草坪的边缘处,再往里走就是住院大楼。也不知道是小护士们的热情还是他亲自去买的,总之,手里攥着杯喝的。
岑词抬了抬手,就当打过招呼了。
可冷霖没立马进住院大楼,站在那,像是等她。宁重南见状,起了身,“岑医生你忙。”
岑词点了点头,也起了身。
在宁重南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岑词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叫住了他。
“当初闵薇薇为什么跟你分手?”
如果两人从前真是恋人,那分手的理由她倒是挺感兴趣的。
宁重南舔舔唇,“可能……她是觉得跟周军在一起的话,未来会更好吧。”
“可能?”岑词疑惑。
宁重南笑得苦涩,“是啊,因为我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突然就跟我提分手,然后之后就是一副不认识我的模样,贪图周军的成功,这可能就是唯一的原因了。”
“突然分手?”
宁重南点头,“是啊,突然分手,前一天还好好的,后一天就翻脸不认人了,说要分手,要我以后都不要去找她了……”
……
这分手的情况竟跟当时秦勋说得异曲同工。
猝不及防分手,之后又形同陌路。
又联想到周军被警方调查,秦勋还真没骗她,当时闵薇薇的状况还真叫他起了疑心。现如今,如果按照秦勋的推测,一旦周军真跟沈序有关,那闵薇薇就是……
那个试验品?!
岑词的一颗心竟是七上八下的了。
冷霖见她走近,微笑说,“这是中暑了吗?感觉你不是很舒服。”说着就把手中的杯子递给她,“冰咖啡,我一口没喝,刚买的。”
岑词道了谢,婉拒,问他,“你是有话跟我说?”琇書蛧
冷霖闻言苦笑,“看来我跟岑医生只能聊正事儿是吗?朋友家的关心都不行吗?”
她还真没想那么多,冷求求是她的患者,患者家属特意等她,她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正事儿。
“我觉得,还是说冷求求的事吧。”
冷霖抿唇笑,妥协,“好吧,岑医生还真是果决啊。”他轻叹一声,“其实我等岑医生,是想跟你说声谢谢的,我觉得求求这阵子的状态还可以,虽然还不敢喝带颜色的水,但是她去碰没问题了,而且那天有快递员上门取件,也是不经意地碰触了一下,她虽然不大舒服,但不像之前那么抗拒,而且也没皮肤过敏。”
“这是好事。”岑词微笑。
“这都是岑医生的功劳,制定的治疗方案很适合求求。”
岑词突然问,“你们的小叔叔,什么时候走?”
“哦,他会住这儿一段时间,短期内不会离开,怎么了?”冷霖问完这话,又开玩笑道,“岑医生不会看上我小叔了吧?这样可不行,我会特别没面子啊。”
“冷医生开玩笑了,我是觉得你们兄妹二人居住的环境突然多出一人来,冷求求肯定无法适应,我怕她碍于亲情压着内心排斥,这会刺激到她的病情反复。”
冷霖闻言恍悟,跟她说,“这点岑医生倒是不用担心,我小叔在南城有房子,他也就刚回来那几天跟我们住,这阵子他回自己房子了。毕竟工作性质不同,他也不爱跟我们搅合在一起,嫌闹。”
这样……
岑词凝眉思考。
冷霖瞧着她这神情,不解,刚要问她怎么了,她就又问,“你/妹妹……跟你小叔私下交往多吗?”
问了这话又觉得不大合适,忙又解释,“我的意思是,比方说你忙的时候他会帮你照顾冷求求。”
“当然了。”冷霖笑,“他是我们小叔啊,长辈嘛,肯定照顾我们当晚辈的。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啊,我小叔那个人做生意做那么好,很能跟上时代潮流,跟我们都没代沟,平时哪像我们长辈啊,相处起来就跟朋友似的。”
岑词心头压了东西。
挺重。
那些个不好的预感就跟走了脚似的,一层又一层地爬上了她心头的那个东西上,渐渐地,沉得叫人透不过气。
手机响了,是裴陆。
临离开前她故作不经意的——
“冷先生在商界的口碑挺不错的,但我听到了一个谣言。”
冷霖不解,“谣言?”
“嗯,说冷先生是被人收养来的,跟冷家没血缘,这事儿是真的假的啊?”
冷霖听了这话哈哈大笑,“太逗了,怎么这种流言蜚语都出来了?是商业竞争吗?我小叔肯定是冷家亲生的啊,之前我爸总给我讲我小叔小时候的事儿呢。”
……关系好像,又变得扑朔迷离了。
**
这次跟裴陆见面除了闵薇薇还有周军的事,这是岑词在今早出门前裴陆就跟她约好的。
还约在上次的咖啡厅。
服务生许是认出了裴陆,上完咖啡后眼睛还落在他们这儿呢,总是时不时往这边偷瞄。岑词看了一眼小服务生,长得清秀得很,耳朵上还戴了枚很是精致的耳骨夹,那耳朵在阳光下透明白皙的,轮廓十分漂亮。
是个男孩子。
然后,垂涎裴陆的美色。
岑词轻叹一声,怪不得现如今单身女性越来越多了,多好看的男孩子。
裴陆说公事时一本正经儿加严肃,在那个小服务生不下第十次地往他身上瞄的时候,他放下咖啡杯,对着小服务生一招手。
小服务生欢天喜地地就上前来,眼睛里亮得跟嵌了钻石似的。
“你认识我?”裴陆问。
小服务生一愣,摇头。
“那你是有什么事跟我说?”
小服务生又摇头。
裴陆眉间一肃,冷言,“那你一个劲儿看我干什么?”
把小服务生给吓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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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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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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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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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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