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小桃刚点开视频那会还是一头雾水,后来等视频中的男人开始做仪式后,她全身一颤。
汤图和岑词分别坐在病床两边,岑词始终在观察着羊小桃的神情变化。
……变化还是挺明显的。
就这样,病房里一度陷入安静。
羊小桃就一瞬不瞬地看着视频,没快进,甚至靠在床头连位置都不曾变换一下。岑词看得仔细,羊小桃除了最开始神情的变化外,整个过程她都很平静。
不论是看到视频里女人被强暴的画面,还是到最后女人像是祭祀品似的血流成河的镜头……
羊小桃的面色,都很平静。
就像是在看着一场跟自己无关的电影,又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视频中女人的结局。
见此,汤图的一颗心开始七上八下的。
视频刚给到羊小桃的时候,汤图在担心她能不能受得了,现在见羊小桃这么冷静,她反倒担忧了。
汤图眼皮一抬,看向了岑词。
岑词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跟她对视了一眼,给了汤图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这期间,小桃的妈妈回来过一次。
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瞧见汤图和岑词还在就没进来,想了想,不管是汤图还是岑词,这俩人她都放心得过,就去草坪遛弯了。
……
视频直到最后,直到黑屏了,羊小桃才有了反应,她不紧不慢地把手机递给岑词,说了句,看完了。
岑词接过手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讲真的,羊小桃这么冷静着实打乱了她的计划,她是想着这么个地下片子,像她和汤图这种常年接触心理疾病患者的专业人士,看了之后都会引起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不,羊小桃这种年轻的小姑娘更难以接受。
尤其她还经历了那么不堪回首的遭遇。
揣好手机,岑词尽量把主动权拉回来,她说,“段意已经供认不讳,他要做的就是阴阳合婚,也就是视频里的那个,最后的结局会怎样你也看到了。”
羊小桃抬眼看着她,少许,轻声嗯了一下。
汤图见状,赶忙配合岑词唱红白脸,“小桃啊,段意的心理疾病很严重,你听我跟你说……”
接下来的时间里,汤图就把段意的心理状况,还有他早就盯上她这件事一五一十说出来,以及案件牵扯的前后,一样不落地跟羊小桃说明白。
这期间羊小桃就一直安静在听,没打断汤图,也没提出疑问。
等汤图都说完了,她才问了句,“段意患有心理疾病的话,那法律该怎么判他呢?会减刑吗?”
这话倒是把汤图给问愣了,她是没料到跟羊小桃说了这么多,最后她关心这个问题。
岑词开口说,“小桃,绝大多数罪犯都有心理问题,否则就不会犯罪。”
羊小桃放在被子上的手下意识攥紧。
岑词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继续说——
“你在门会所工作了这么多年,应该很清楚,只有在法医鉴定下犯罪分子患有精神类疾病并且是在精神病发作期间犯罪,可以免去刑事责任。段意的确是患有心理和精神类疾病,但依照他的说辞,他不论是跟踪你还是绑架你的时候都意识清醒,说明他是有意为之。”
“梦游的情况下也算?”羊小桃较真。
岑词看着她,平静又郑重地跟她说,“小桃,梦游这件事在别人身上是无法控制,但对于段意来说不是,梦游已经成了他作案的手段,关于这点,他很清楚。”
羊小桃沉默了许久,又问,“可是他有病是事实……”
汤图在旁直翻白眼,刚要说话,岑词做了个手势,打断汤图的意图,说,“像是段意这种情况的,一旦判刑,入狱后也会有心理医生介入,帮助他恢复健康的心理机制。”
羊小桃又不说话了。
汤图这边忍不住了,凑上前劝说羊小桃,“所以,从今以后你要一切往前看,不能再去想段意这个人,也别想着去见他了。你跟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撞在一起就是老天爷开的玩笑。”
羊小桃低垂着脸,食指抠着拇指的指肚,一下又一下的。
“片子的结局你也看了,段意就是冲着杀人去的。”汤图下了一剂猛药。
岂料羊小桃笑了。
笑得苦涩。
这么一笑倒是把汤图笑得心里没底了。
羊小桃轻声说,“他也没打算活啊。”
汤图忍着爆粗口的冲动,努力压了情绪,“他跟你说的?所以,他跟你说什么你都信,我们跟你说的你就不信?”
羊小桃抬脸看着汤图。
竟是看了良久。
汤图又于心不忍了,羊小桃在门会所这些年来,她可是真心把羊小桃当妹妹看的,小姑娘乐观积极,工作还认真,她一度觉得羊小桃这姑娘特别美好。
就是那种能把日子过得特别美好,又能把这份美好带给身边人的姑娘。
所以一时间真是不舍得说重话来训她了。
倒是羊小桃开口了。
一字一句的,态度十分坚决,“我想见他,裴队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
“不是,你还见他干什么?”汤图急了。
羊小桃没说话,抿着唇,始终看着汤图。
沉默多时的岑词开口了。
问她,“你想好了?确定要见他?”
“是。”
……
出了医院,往停车场走的这一路上汤图都快把段意的祖宗十八代给骂遍了,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都恨不得别人给她把锄头,她都能掘人祖坟去的架势。
回到车里后,汤图又开始骂倪荞,说她就是个戏精,就是个心黑透了的、该遭天打雷劈的白莲婊,骂她故意隐瞒段意梦游这件事,害得案情耽误,也害得羊小桃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岑词坐在副驾上,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太阳穴涨乎乎地疼。
于是不得不提醒她,“其实倪荞在这件案子上起不到关键作用,她隐瞒情况,也算是人之常情。绑架羊小桃的是段意,而且他一早就盯上她了,这场悲剧发生是早晚的事。”
汤图骂人,是越骂越火的,不像其他人,那火发着发着也就没了,真要是有人得罪汤图,那她能骂上一整天都不带重样的。
闻言后,火朝着岑词使了。
“我说你刚才也劝劝啊,本来你就觉得羊小桃是有点问题了,怎么还任由她往火上冲呢?”
岑词无奈,抬手揉太阳穴,“那要怎样,再把她绑起来?”
“不是这个意思啊,可以促膝长谈啊,可以苦口婆心啊,总之……总之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见段意吧?”汤图着急。
岑词叹了一口气。
汤图见状,皱眉,“不会连你都没办法了吧?”
岑词放下手,转过头来看着汤图。
“实话跟你说,今天来医院之前我想过羊小桃可能会坚持,但没想到她能这么坚决,她在看视频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就知道,咱俩可能劝不住她。”
“那怎么办啊?”
岑词深吸一口气,胸腔挺滞闷的。
“能怎么办?她是个成年人了,做出的一切决定都应该自己负责。”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想了少许说,“所以,由着她去吧。”
**
段意判刑这天,羊小桃去见了他。
在押送之前,腾出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羊小桃的身体状况恢复得还行,至少有体力来回走了,手腕上的伤口比较深,还缠着纱布,身上的印子浅淡了不少。
这一天裴陆通知了羊小桃后,羊小桃又给岑词打了个电话。
在电话里,羊小桃挺客气的。
先是跟岑词道了歉,然后小心翼翼问她有没有时间,能不能陪她一起去见段意。
讲真,岑词接到羊小桃这通电话还是觉得挺诧异的,她是没料到羊小桃希望她能陪着,而且,从宽慰人的角度出发,怎么看怎么都是汤图最合适。
羊小桃说,“岑医生,其实我是想让你帮着看看段意的心理状况严重到什么程度了。”
这理由说充分也充分,只要不仔细去推敲。
毕竟她不是跟警方有常年合作的精神分析师,所以哪怕段意入狱后需要心理治疗,那也轮不到她上场。
但还是同意了,跟羊小桃说要她在医院等着,她开车去接。
汤图得知这件事后也要跟着一起去,生怕再出什么岔子,有个帮手的也好。
就这样,汤图亲自开车,拉上岑词一同去了医院。
羊小桃早早就等着了,见她们来了,就上了车。羊小桃的爸妈放心不下,一直送到停车场,跟汤图千叮咛万嘱咐,请她们无论如何都要帮着照顾好羊小桃。
等车开走了,二老还站在原地没动弹。
隐约中,汤图从后视镜里看见小桃妈在抹眼泪。
轻叹了一声,“小桃,以后别做让你爸妈担心的事了,他们年龄也大了,经不起折腾。”
羊小桃坐在后座,也没回头看,就是轻嗯了一声。
……
快跟裴陆汇合的时候,岑词的手机响了,是秦勋打来的。
想到羊小桃在车里,一来二去的怕会提到她,就按断了来电,改成微/信文字:不方便接听电话,微/信说吧。
很快,秦勋发了一条过来:在哪呢?我都等了半个钟头了。
这话把岑词给问懵了:?啊?
秦勋发了个小哭脸,直接一条语音过来:你这记性啊,令人堪忧啊,不是说要来机场接我吗?
岑词听完后天雷滚滚……
喃了句,“完了……”
汤图正开着车呢,脑子里、心里想的都是段意迫害羊小桃的事,这颗心本就揪着。一听岑词这么说,差点脚劲一使跟前面的车撞上。
忙问,“什么完了?怎么完了?”
岑词没关注汤图的紧张,叹了口气,“秦勋今天回来,我把去接他的事忘得死死的。”
现在想起来了,前两天聊天的时候她一个春心荡漾的,承诺等他回来去接他,结果这两天被羊小桃的事弄得分了神。
汤图闻言后松了口气,“你可吓死我了,就这事儿啊。”
岑词垂眸,“他在机场等了半个小时,真是的,下机直接给我打电话多好,还傻乎乎地等上半小时才想着联系我。”
说话间,她的手指头没停闲,发了个流汗的小脸过去,打了一句:事情一多给忘了,sorry啊~~
想了想,又给他发了个抱大腿求饶的表情图。
秦勋又一条语音过来。
岑词点开凑近耳朵。
“怎么惩罚你?”
他的嗓音低沉好听的,听得出没恼,还隐隐含笑,却多了揶揄和暧昧的意味。周遭有广播和人来人往的脚步、行李箱滑轮的声音……可唯独他的嗓音那么清晰、深刻地往她耳朵里钻。
岑词耳根一燥热,放下手机。
真是不方便在车里打情骂俏的,输入:随你。
秦勋发了个坏笑的表情。
岑词盯着这表情,盯着盯着就像是看见秦勋的坏笑似的,心就如同被只大手给抛高了。
汤图不知详情,跟岑词说,“要不然你去接他吧,我陪着小桃去警局也行。”ωωω.χΙυΜЬ.Cǒm
坐在后座的羊小桃闻言后马上说,“岑医生,不好意思啊耽误你的事了,我知道拜托你这件事挺不合理的,但是我还是挺想你去。”
汤图诧异地回头瞅了一眼羊小桃。
岑词提醒她注意看路,又说,“没事儿,我这个时候赶到机场还不定什么时候呢,路上肯定堵。”
羊小桃听了这话后,明显松了口气,放心了。
秦勋的微/信又发过来了,还是语音,问她是不是在诊所,又说今晚让记餐厅准备了新鲜的海胆。
岑词看了一眼时间,想着这一趟折腾还不定要到几点,就跟秦勋说别等她吃晚饭了,她现在陪着羊小桃去见段意。
关于段意的案子进展秦勋也了解,很快他发了个“?”过来,问:为什么你陪着去?别去了。
许是秦勋明白她刚刚掐断电话的原因,所以没立刻打电话过来问,而是又发了语音,态度很坚决。岑词叹了口气,发了文字:已经往裴陆那边赶了,陪着也好,汤图跟我一起,放心吧。再说了,毕竟羊小桃是我的员工,陪着她解决问题也是我该做的。
秦勋没再发微/信过来。
也不知道他是被说服了还是,生气了。
总之,等见着裴陆之后,秦勋也一直没再联系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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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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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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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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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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