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词又喊了一嗓子,“秦勋!”
“叩叩叩……”
岑词一个激灵,猛地睁眼——
车窗外已是大片夕阳沉落,天际黑红相接,光阴暗不明,宛若白天与黑夜进行的盛大的交接仪式。
现实中的世界。
那她刚刚,是在做梦?
“叩叩叩……”
有人在轻敲车窗,伴着低沉的一声,“岑词?”
岑词蓦地转过头……
车窗外站着秦勋,微蹙着眉头,似乎在担心她的情况。
……这一幕。
秦勋穿着不是梦里的模样,倒也是大衣,只不过是黑色,内敛肃穆,他似乎更偏爱深色,在她印象里他好像不怎么穿浅色衣服。
他示意了车门。
岑词起了身开了锁,发现胳膊发酸,手指头竟是微颤。
车门被秦勋拉开了,他担忧地问,“怎么了?”
岑词说了句没事,总不能跟他说自己做了个梦吧?她看了一眼时间,从挂了电话到秦勋出现,不过才五六分钟。
她竟然能在这五六分钟里迅速入睡并且做了个感觉挺漫长的梦。
秦勋见她脸色无异,也没再追问,朝着前方指了一下,“你已经离餐厅挺近的了,车就停这吧,走过去就行。”
岑词结巴,“走、走过去?”
秦勋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笑了,顺带的将她拉出来,“餐厅在窄巷里,门前停不了车,走过去不到五分钟,放心。”说到这儿,他嘴角的笑扩大,抬手拍了一下她脑袋,“能在餐厅门口迷路,你也是厉害的。”
拍她头的动作自然而然,却有了一丝异样亲昵,岑词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便不去深想。她笑了笑,不着痕迹避开他的手,弯身取包,锁车。
夕阳沉落了。
极淡的光打在巷子路上,又没到路灯开的时间,所以来路和去路都暗影重重的。
秦勋带路,岑词走在他身边,时不时就会想起刚才的梦来,不敢放松丝毫,紧跟他的脚步。
他见状,低头看了一眼她的鞋,高跟鞋。就误会了,放慢了脚步,其实刚刚也没走多快。
岑词不知秦勋的心思,整个人都在梦境和现实的场景里穿梭,生怕一会儿真能瞧见雾气氤氲,人也消失不见。
“这条巷子的灯一开其实挺亮堂的。”秦勋以为她害怕了。
岑词点头,没说什么。
果真脚程不长,五分钟的光景,秦勋带她朝右手边一转……岑词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伸手抓住秦勋的袖子。
把秦勋给抓愣了,“怎么了?”
岑词抿着唇,视线投过去,然后觉得……又丢脸了。
跟梦里的场景不一样。
没有雾气缭绕,也没有死胡同。
眼前的巷子虽窄,窄到车子无法放行,但曲径悠长,此时恰巧也是开了街灯的,映得巷子里宛若白昼,那有了几百年历史的小路也温暖了很多。
就像是她的手指,像似有暖流顺着指尖窜进身体,她低头,她的手还拉着人家的袖子呢,指间是羊绒衣料的温暖。
“没事,就是……差点崴了脚。”说着她赶忙松手。
秦勋微笑,胳膊朝她一伸,“随便扯。”
岑词忙摆手,笑道,“你就别取笑我了。”
“不是取笑,是愿意。”秦勋轻声说,“平时多穿穿平底鞋,高跟鞋穿多了伤脚。”
“习惯了。”
岑词说完这话就后悔了,习惯了……习惯了还崴脚?
“到了。”秦勋说。
岑词一抬眼,先是瞧见个不大的门脸,上头悬着一只纯木色挂牌,牌中镂空一个字:记。
这是店名?
目光一转落到餐厅大门上。
全身一僵。
紧跟着,一丝丝凉气顺着脚跟往上爬,这凉气就像是从梦里钻出来的似的,那么熟悉地令她身心战栗。
餐厅门厚重,纯铁艺,上头有雕花的纹儿,门把手上内嵌了一枚黄铜风铃……
秦勋上前拉门时,那只风铃轻轻撞击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却像是根针似的刺了一下岑词的大脑皮层,她皱眉,扶了额头。
秦勋转头看她,面色不解。
疼痛感很快消失,她松手,全身有点无力,“这个门……”
“嗯?”
“没什么,很独特。”岑词调整了情绪,“还有店名也挺与众不同的。”
**
湛昌推了应酬,在书房里一待就待了挺长时间,直到有下人来送果盘,他才开了门。
问及小野的情况,下人说又睡下了。
湛昌看了一眼时间,这才几点。
“这阵子夫人还带着小野出去吗?”湛昌问。
下人点头,“是,都是固定时间带着小野去看病呢。”
湛昌脸色沉沉的。
“夫人……她的情绪不大好呢。”下人小心翼翼说。
湛昌冷言,“只要我回家,她什么时候情绪好过!”
下人不敢吱声了。
湛昌先去了趟湛小野的卧室。
他果然是在睡觉,沉沉的,侧躺着,脸冲着窗子的方向,背对着房门这边。窗帘仍旧大敞四开的,夕阳沉落的光偏移进来,整个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又异样的妖艳。
湛昌记得清楚,小野之前喜欢睡阁楼的原因就是嫌卧室的光线太亮,不像阁楼的窗子,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随便一遮就能挡了光。
他现在睡觉,从来不拉窗帘。
湛昌站在窗子前思量少许,要不要把窗帘给小野拉上,终究还是打消了念头。绕到床边,把被子往上盖了盖,又瞅了他良久,叹了口气起身出了卧室。
阁楼里下人正在打扫,自打小野搬回卧室住之后,这里就让下人随便进出了。
湛昌命下人先出去。
环顾四周,东西多而杂。
平时他很少来阁楼,更别提好好打量这里。
椅子上还放着厚厚的相册,下人没来得及放回去。
湛昌拿过相册翻看,翻到最后面的时候,几张照片从里面滑落下来。他拾起,挨张去看,越看,神情就越严肃,最后将那几张照片对边一折。
视线又落在那堵照片墙上。
贴得花花绿绿的,有不少都是湛小野拿奖的照片,都是小野曾经引以为傲的记忆,现如今统统被他甩在脑后不要了。
湛昌走上前,盯着照片墙上的照片一张张过滤,最后,从众多照片里看见了那张合照……
那三个笑得开心的孩子,还有没被剪干净的边儿……
湛昌皱起眉,嘴抿紧,将那张照片摘了下来,跟那几张照片一样,对边一折……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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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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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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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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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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