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危险分子,那暴露在机场这种人流量大的场所更是危险。
带着手下冲到地下停车场时,裴陆在心里已经做好了人去楼空的准备,甚至在下楼梯的时候就在想,一旦对方人跑了,他要从哪个口追最稳妥。
结果看到了令他惊讶的一幕。
电梯门始终没关上,两门之间搁置了一个橡胶路锥,等同于阻断了楼上的人想下来。
持刀者没跑,竟蹲在地上,埋着脸抱着头肩膀直抖的,刀子扔在地上,离脚边能有半米远。
陪他一同蹲着的还有个女人。
穿着米色大衣,短发,五官挺飒,蹲着的时候衣摆一直遮到小腿,穿了双平跟绒毛鞋,露出脚踝,裴陆的目光扫过去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脚踝骨凉飕飕的。
她不知道在跟持刀者说什么,声音很低柔,时不时还拍拍他的肩膀。她身后那俩人的状态就不怎么好了,男的似乎腿软站不稳,女的也是一脸害怕,但还是搀着那男的,骂出口的声音还颤着,“你行不行了……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裴陆给了手下一个眼神,两名手下迅速对那对男女进行隔离,另一位手下小心上前想要先夺走刀子。
可没等靠前,蹲着的女人抬头,做出了个阻止的手势。
裴陆微微一怔,手下扭头看了他一眼,等着做指示。裴陆不知那女人是什么身份,而且还是在持刀者的身边,也不敢轻举妄动,便示意手下暂停等待。
顺带的,他打量着对面的女人,多少有点印象,刚刚持刀者闯进电梯时,他从即将关阖的门缝里看见了她的脸。
这么一来,电梯门间的路锥就好解释了,看来也是她放上去的,既保护好了现场,又阻止更多人牵连其中,遇事挺沉着冷静的。
双方僵持了些许时间,被吓得不轻的那两人已被带回车上协助调查。裴陆始终保持警惕,持刀者是个什么情况他不得而知,但刀子就在那人伸手能及的位置,始终是个隐患。
突然,持刀者站了起来。
裴陆条件反射拔枪厉喝,“不准动!”
持刀者一时间僵在原地,怔怔地看了裴陆少许,似乎这才一下子反应过来,紧跟着脸色就变了,手一抖,猛地朝前一伸——
裴陆反应迅速,冲上去一脚踢走刀子,腾出手将旁边的女人推开,下一秒将持刀者制服,手下紧跟其后。
过程有惊无险,至少没发生挟持人质事件。
不过话说……那姑娘算是人质吗?
等持刀者被手下带走,裴陆这才发现自己手重了,刚刚那一推是好意,没成想能把她给推倒。
上前扶的时候,她没伸手,就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眼睛挺亮的,“警察?还是黑社会的?”
裴陆被逗笑了,俯身拉她起来,“你见过这么一脸正气的黑社会吗?”
她抿嘴一笑。
“不好意思,刚才情急之下没收住手劲。”裴陆道了歉,“你没事吧?”
“嗨,没事,警察同志也是心系群众嘛。”
“感谢理解。”裴陆言归正传,“刚刚在电梯里有没有受到伤害?”
她摇头,“持刀者没有伤人的意图,除非把他惹急了。”
“你是从事谈判工作的?”裴陆想到刚刚那幕。
“从事心理研究。”
裴陆微微一愣,稍许说,“很感谢你的协助,另外,还得麻烦你跟我们回趟警局做个笔录。”
“没问题。”
“女士怎么称呼?”
“汤图。”
**
上门都是客不假,但客人还真不客气。
秦勋选了家餐厅,月初新开的,位于南城商圈高厦的顶层,人均消费全城最高。换来的是观景位上的无限风光,尤其是入夜,放眼就能将大半个南城霓虹尽收眼底。
南城环山,近几年山景开发得不错,引得不少外资纷纷砸进来建度假村,尤其是入了冬,北山可滑雪,东山沿着车行小路就能入了温泉小镇。
泡温泉在南城有上百年的传统了,有人说长寿山长寿山,长寿山下长寿城,说的就是南城。南城的饮水都以山泉水为主,温泉也是山脉泉眼,不管年老年少的跑到山上去泡一泡总是舒坦。
近几年温泉加大开发,东山脚下劈出山街来,成了著名的温泉圣地,红墙灰瓦,一水的清雅里多了跳跃的艳丽,慕名而来的游客不少。还有专门来拍雪景的年轻人,一度让这一脉山泉成了网红打卡之地。
南城爱下雪,从入冬到打春,大雪小雪总是不断,因此最绝的美景当属冬梅和早樱盛开时,温泉之外是簌簌飞雪,再远处就是一片片的嫣红。
市区里是霓虹当道,就跟一带银河似的蜿蜒伸远,只可惜了月光,清冷寡淡,只源于那弯几乎湮没夜幕里的弦月。
传言说,下弦月不详,岑词从不相信命理之说,可下弦月出现的那一刻,她就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在悄然发生变化。
不,确切说是对面男人出现的那一刻,他似乎是为闵薇薇而来,可又没那么简单。
能选在这种地方,像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可秦勋落座后也没开门见山,反倒更像是名食客,真真的要尝尝新餐厅的口味。
岑词觉得自己原本也不需要对他交代什么,反而是他该解释一句,既然她是问心无愧的那个,所以也就不急着催,哪怕最后就是吃顿饭也无所谓。
前菜撤去,主菜还没上的时候秦勋终于提正事了,“闵薇薇是记忆上出了问题吧?”
这么一针见血倒是让岑词有些许的措手不及,毕竟现在所有人认定闵薇薇是典型的精神疾病。
她思量着怎么开口,所以没第一时间回话。倒是秦勋,问了这话后也不像是迫切知道答案,意外问她句,“记忆这个东西,岑医生觉得可靠吗?”
岑词一愣,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或者换句话说,岑医生相信自己的记忆吗?”
“当然。”
秦勋闻言笑了,倒了两杯红酒,一杯推到她面前,“这么肯定?”
岑词没碰酒,反问,“难道秦先生不相信自己的记忆?”
“事无绝对,这就好比眼见未必是事实,记在脑子里的事也未必就是真实发生过的。”秦勋四两拨千斤回了她的话,端起酒杯轻轻晃了一晃,接着说,“岑医生有没有过这种时候,会对某一场景或者人很熟悉,但事实上你从没经历过那个场景,也不认识那个人。”
岑词没碰酒,神情挺淡然,“既视感,这种情况基本上人人都经历过吧。”
秦勋微笑,“用你们的专业解释一下呢?”
主餐上桌了。
岑词点了一小份的惠灵顿牛排,刚上桌就能闻得到百里香混合蘑菇的香气。不紧不慢地拿了刀叉,切了一小块入口,稍许微微点头,顺了酒杯抿了一口酒。
“牛脊肉可以再新鲜一些,不过好在被百合香把味道提升了一个层次。”她的拇指和食指捏着高脚杯的杯脖,轻轻转动,里面的酒微微晃动,有红色涟漪的光亮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秦勋看了一眼她的动作,目光微微一沉。
“既视感,说白了就是对没发生过的现象或场景在某一时刻发生了感觉熟悉,这种现象在我们心理学上讲,就是人的知觉和记忆产生直接联系,并且相互作用由此产生了一种作用力。”
岑词看着酒杯里晃动的红色波澜,继续说,“记忆是我们通过对事物的视觉而进行分辨的能力,而我们的知觉就是对事物或人的感觉。大脑会及时反应某种熟悉场景所产生的记忆,反馈到大脑,大脑的各个分支记忆再进行组合,就会产生熟悉感。而大脑皮层也具有反射弧,一旦被触动,就会调动大脑皮层中的反射信号,再将这种信号传达给记忆,就会有相同情景的展现,这也是我们常说的‘似曾相识’的由来。”
说完这些,她这才抬眼看着秦勋,“不知道我这么说,在秦先生看来算不算是通俗易懂。”
“岑医生高估我们圈外人的理解力了,不过……”秦勋放下杯子,身子靠椅背上一倚,“幸好我认识位朋友,他从事记忆课题研究,所以我听岑医生的这大段话倒也是能理解。因为凑巧的是,我那位朋友做的就是知觉与记忆。”
这倒是让岑词没想到,微微一愣,问,“你朋友研究知觉与记忆?”
秦旭笑着点头。
“你朋友怎么称呼?”
“沈序。”
沈序……岑词轻喃,这个名字从舌尖滑过时,竟像是冷不丁从她心头凛过一道子似的。
秦旭盯着她,“岑医生知道沈序?”
岑词摇头。
“那真是遗憾,如果他还在,说不定跟岑医生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岑词狐疑,“如果他还在?”
秦勋垂眼,神情微沉。
“这个人……”
“他失踪了。”秦勋抬眼看着她,语气缓慢低沉。
岑词看着秦勋的眼睛,他目光里像是藏了一种异样的东西,暗深幽长,是股子力量,能把人生生扯进去,再也出不来。
“失踪?”
秦勋还在盯着她,沉默,跟平时温文尔雅有些不同。
这种注视令岑词很不舒服,弄得就好像是她把这人弄丢了似的,刚要开口,就见秦勋说话了,“闵薇薇压根就不是精神问题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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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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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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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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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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