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返回b市的大巴车上,陶念假寐,眯着眸子偷偷瞟着坐在她旁边神采奕奕的宋轼,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这些日子她忙着调研没有顾及,现在打量起小师弟,总觉得他不对劲。
在那次醉酒后,调研中陶念再也没有喝过酒。而宋轼自那之后,也有了些奇奇怪怪的变化。
像被打开了某种奇怪的开关。
走在乡村小路上的每一个清晨,陶念手里都有新鲜出炉的包子和热豆浆。宋小师弟像一只不知疲惫的大型哈士奇,送早饭,送回房,访谈记录写得又快又好,连晚上的问卷回收和访谈回忆都做得细致无比。
科研热情空前高涨。
就像现在。
宋轼正在做着本应由陶念负责的校对工作。
科研工作很累,像这样长期的入户访谈更是损耗精气神。车上的研究生们都趁着赶往下一个地点的细碎时间补眠,车厢里总是安安静静。
这场旅途里,只要是陶念醒着的时候,就再也没见过宋轼闭眼的样子。
每当陶念看向他,那双弯弯的笑眼总是能捕捉到她偷偷瞄准他的目光,然后开心一笑,把所有阳光都聚集在他脸上,惹得陶念无数次想撸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
师弟真是个小可爱,一定好好带他搞科研!
陶念心下感叹师弟的勤勤恳恳,靠着椅悠闲地阖着眸子,忽地感觉眼前暗下来,像被什么东西遮住。
缝隙间透着一点外面的光。
温热的掌心带着一点湿润的潮气,覆在她的眼睛上。
是宋轼的手掌。
一道男声轻轻问道:“师姐睡着了?”
陶念抬手,想把宋轼的小爪子弹开,手臂却被他固定在扶手上。
“既然师姐这次醒着,那就听我说。”
“看着师姐的眼睛,这番话我是说不出口的。”
男声踌躇一阵。
“我喜欢你,见你第一面就喜欢。”
陶念微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一直把宋轼当一个懂事听话的弟弟,一个有科研天赋的未来之星。
这样的情况,她从来没想过。
宋轼似是觉出她的迟疑,轻笑一声:“师姐不要马上拒绝我,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会正式表白的。”
更多的湿气从掌心弥漫开来,捂得陶念眼眶发热。
“今天……我忍不住。”
忍不住对你的喜欢,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情。
想你也喜欢我。
宋轼红着耳垂偏过头,恋恋不舍地放下左手。
他小声嘟囔:“师姐,我睡着了哦,回学校前你不可以叫醒我。”
宋小师弟面朝外侧,柔软的黑发贴在脖子上,刚刚捂住她眼睛的那只手,在扶手上不安地轻轻敲击。
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师弟,才不会伤害他。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陶念心烦意乱,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眼不见为净。
车晃晃悠悠地开着,她竟真的睡着了。等她被司机师傅叫醒时,所有的成员都已经下车。宋轼跑得最快,从车窗玻璃看去像是跑走了一只大白兔子。
小惹事精,跑得倒快。
陶念点开微信,拨通熊贝贝的语音电话。
希望这位情感专家可以告诉她,一百零一个婉拒别人的方法。
“怎么办啊,宋轼向我表白了……”
熊贝贝没有回答,轻微的电流响动从手机中传出。
“恭喜。”
冷淡的男声从耳边突然响起,惊得陶念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她仔细看了眼备注,果断选择挂掉电话。
f。
陶念有些后悔,挂掉电话显得自己心虚,现在打电话过去解释又显得太刻意,不解释……
自己心里不舒服,像出轨被抓了个现行似的。
陶念在心里问候熊贝贝一万遍。
都怪她这个坑货最近换了头像!换什么不好偏偏换成一只猫!她和f大神两个人都被陶念置顶在聊天界面,这不仔细看怎么分得清!
陶念如同行尸走肉般拖着箱子走回宿舍。
手机没有再响起来。
失落的心情比天气还要灰蒙蒙。
大神误会了吗,他为什么不问问我。
心乱如麻。
b市电视台演播大厅。
作为从业二十年的资深化妆师,他从来没像今天这么丢脸。粉饼掉了两次,腮红刷和眼影刷累计掉了十次,现在手哆嗦地根本没办法画眼线。
化妆师欲哭无泪,早知道,傅星与他们团队钱给的再多都不该来!
自从傅星与接完一个电话后,浑身就开始散发生人勿近的冰冻气场,那股冷漠有如实质,让方圆五米内的人都忍不住哆嗦。如果说平时傅大明星只是冷淡不爱说话,今天的傅大少爷简直就是站在喜马拉雅山最厚的冰层上,睥睨众生。
他有理由相信,傅星与凭借一己之力降低了五台空调齐心协力提高的室内温度。
化妆师颤颤巍巍地化完妆,连忙退到一边舒了口气,服化团队的负责人又哆哆嗦嗦拿来一套黑西装。Χiυmъ.cοΜ
傅少爷不高兴,还是选他以前偏爱的黑色。
安全色,保命色。
万能色,不出错。
毕竟这个时候还搞什么花里胡哨的,怕是不要命了。
谁知傅星与淡淡瞥了眼那套黑丝绒西服,薄唇轻启:“换。”
服化老师擦了擦额头冷汗,一路小跑,换了一套颜色搭配比较新颖、款式设计也比较前卫的浅色西服。
这个时候,傅老师说换就要换!不要问!问就是我错!
黑色是什么!是垃圾色!
贺童看着面色不善的傅星与,有些担心:“星与,你真的没事吗?”
傅星与起身穿上西服,精致的眉眼不带一点温度,漆黑的瞳仁深陷着让人窒息的冷冽:“不会耽误访谈。”
说完他喝了口水,转身走进演播厅。浑身的冰冷气息逐渐瓦解,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雅痞气质与刚才判若两人。
就像一台能够随时调节自己情绪的机器。
那单薄修长的身影看得贺童眼眶发酸。
他这个人,从不抱怨,也不要别人安慰。
好的、坏的,都闷在心里。
什么都不讲。
演播室里——
年轻的女主持人妙语连珠,傅星与也十分配合,访谈氛围轻松融洽。
女主持人面带笑容:“最后两个问题:最近网上在传你准备退居幕后,星与真的要转型了吗?”
傅星与轻靠着沙发,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另一只手在摄像机看不到的暗处偷偷抠着靠垫。
“会尝试,准备好会公布。”
“那星辰们要珍惜你们荧幕上的哥哥哦!也希望傅星与转型后会带来更好的作品。”
主持人撕下题板上最后一个问题,无奈地笑了笑:“热心网友们简直是浪费了提问机会呀!这个问题我都可以替他回答,傅星与之前多次访谈都说过,他是不婚主义者……”
“咳。”
一声轻咳打断了女主持人的话。
傅星与身体坐直,郑重地旋下左手小拇指上的尾戒,冲着摄像机示意,然后把它轻轻放在茶几上,唇角含笑。
“以前是我错。”
他漂亮的眼睛直视着摄像机镜头,眼底渐渐酝酿出深不见底的情意。
陶念,不要答应他。
“这个戒指,我只是戴着玩儿,大家不要误会。”
我以前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
尽管现在也是糊糊涂涂。
“如果遇到我喜欢的人,我一定会努力争取。”
陶念,不要选择他。
我也很喜欢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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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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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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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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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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