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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兰视死如归地关上了两扇生门。

  初冬来临,外头的天色灰蒙蒙的,殿内又没撑灯,再加上无人说话,顿显阴深空寂。

  与凤栖梧这样的魔鬼独处,容兰觉得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竖立起来。她见过他杀人不眨眼的冷酷样子,令她做了好几晩的噩梦。也亏得梁婉胆子大,竟敢对他下嘴。

  换作是她早就跪地求饶了。

  现在容兰就惶恐地跪到地上求饶道:“奴婢是无心之失,还请大人饶命!”

  凤栖梧背着手居高临下睇她,语气冰冷道:“你以为你方才都看到了什么?”

  “奴婢什么都没看到!”

  “你眼不瞎,耳不聋,要我如何信你?”

  容兰惊恐地抬起头,眼底露出绝望之色。

  是的了,撞见他和梁婉有染,一旦她把篓子捅出去,这种事攸关生死,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或许说怎么可能会留下隐患?

  这一劫,她必死无疑!

  地板上的丝丝寒意从膝盖入侵,把身上的每一寸感知都吞噬,直到全身冰冷。

  那种深入到骨子里的恐惧彻底瓦解了她的盔甲,她颓然跌坐到地上,像没有生气的人偶般丧失了求生欲望。

  凤栖梧知道,他的恐吓起了效果。

  他缓缓蹲下身打量她,像是在观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那种眼神看得容兰发憷,她也说不清那是什么眼神,就像秃鹫盯着频死的猎物一般,令人浑身发毛。

  许是狗急跳墙,容兰不知从哪里借来的勇气猛地推开他,站起身道:“我是明月宫派过来的人,若突然出事,太皇太后定然生疑,必会深究!”

  这话倒是新奇。

  凤栖梧饶有趣味地站起身,他的身形挺拔,比她高出许多,一走近顿觉压力逼人。

  容兰不由得后退两步,头顶上传来他阴恻恻的声音,“你倒是好好说说谁会生疑,谁又会深究你的死因,嗯?”

  容兰头皮发炸,努力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垂死挣扎道:“我是唯一知道内情而活下来的人,同时也是你们安插在宁清宫的棋子,若我身亡,太皇太后定会怀疑……怀疑梁婉手脚不干净,到时候你们谁也脱不了干系。”

  凤栖梧眉毛一挑,轻轻地“啧”了一声,向她逼近道:“你如何敢笃定太皇太后会调查你的死因?”

  容兰无视他的虎视眈眈,硬是挺直腰板道:“梁婉毕竟是你从宫外弄进来的人,知道这件事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我虽清楚内幕,却要依靠她活命,自会想方设法掩藏破绽,谨防再被不轨之人钻了空子。以目前的局势来看,我是最合适守在她身边的人,既可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也可以起到遮天蔽日的效果。如果我突然身亡,那太皇太后第一个怀疑的人必定是梁婉。”

  凤栖梧垂下眼帘,果真是个厉害角色,死到临头了敌我局势还能分析得头头是道。嘴角微勾,他隐隐生出一股蠢蠢欲动的玩味儿。

  强势气场再次向她欺压而来,他眯起丹凤眼,俯身道:“你说的话不无道理,不过你今日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我既不能杀了你,也不能放过你。那你觉得我要如何才能堵住你的嘴,以绝后患?”

  容兰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线生机,赶忙抱大腿道:“只要大人饶了奴婢,奴婢便守口如瓶。”

  言下之意反正假太后的事都被她装进肚子里了,那多一件风流事都是装得下的,她的肚量大得很,不差这一件。

  不过凤栖梧并不相信她的话,步步逼近道:“我从来不信什么守口如瓶,除非不会说话的死人。”

  “……”

  “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杀不得,活着又嫌碍眼。”

  “……”

  对方的强势气场把她辗轧成了渣渣,她像鹌鹑似地被活阎王逼退至门口,直到后背抵在冰冷的门上,无路可逃。

  前面是凤栖梧的肉墙,后面是被她亲手关闭的生门,容兰夹在二者中间欲哭无泪。

  话又说回来,她跟他之间其实是有过肢体接触的,就在发现上官栎阳被毒杀的那天,她曾窝囊地缩在他的怀里躲过一劫。

  现在那个怀抱近在咫尺,她却害怕至极。

  同样熟悉的幽兰香气侵入鼻息,容兰瑟瑟发抖,好似他是一张移动的催命符很快就会贴到她的脑门上。

  现在那张催命符就带着挑衅的意味俯视她,并冷不丁凑到她的耳边道:“容姑娘,你觉得我该用何种手段来对付你这种表里不一的人呢,嗯?”

  那个“嗯”字吐得轻飘飘的,带着温热的气息撩人心扉。

  容兰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死到临头还嘴硬道:“奴婢愚钝,听不明白大人的话。”

  凤栖梧冷哼一声,把手撑到门上,眼里带着醉人的诱惑,“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他说话的语气极轻,就像情人之间的婉转呢喃。容兰差点把持不住,难怪梁婉会色胆包天,这可是活生生的美色啊!

  美色!

  容兰勉强梗着脖子仰头与其对视,竟意外发现他在笑,满眼含笑。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

  原来活阎罗也会笑!

  如春风拂面般沁人心脾。

  容兰顿时被他的笑意迷惑,丢了魂儿。

  凤栖梧低头暧昧地咬她的耳朵,轻声道:“你当我是蠢物么,梁婉是什么货色值得我去招惹,那无异于玩火自焚。不过我被她缠身却又被你撞见,就算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倘若你是他人,我杀了便是,但你偏偏又死不得,那你说我该怎么封住你的嘴,让你守口如瓶呢?”

  容兰两腿直哆嗦,只觉得耳朵被他咬得痒痒的,大脑完全没法正常运转,“请大人……自重。”

  “啧,我若不自重,你又当如何?”

  “奴婢,奴婢可要叫了!”

  对方的手忽然落到她的腰上,轻轻一带,温香软玉抱了满怀。

  容兰觉得整个天都要塌了。

  凤栖梧温热的气息在颈项边缠绕,魔鬼般的声音幽幽地响起,“你叫破嗓子也没用,外头给我看门的人可是皇太后。”

  容兰:“……”

  发现她的身子在抖,他轻笑道:“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害怕什么?”

  容兰差点哭了。

  你当然不是洪水猛兽,可你是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罗啊,背地里不知替太皇太后干掉过多少政敌,沾染过多少血腥!

  温软的唇落到耳后,容兰既觉酥麻又觉战栗。她紧绷着身子想推开他,却被捉住,凤栖梧暧昧道:“你还没回答我要怎么处置你呢,若你拿不出主意,那我便把你扔给梁婉,让她日日磋磨你。”

  “别……大人饶了奴婢这一回吧,下辈子奴婢做牛做马报答您的不杀之恩。”

  “啧,眼下你落到我手里,任我磋磨,我还要你的下辈子作甚?”

  “……”

  “宫里头早就传闻我杀人不眨眼,是太皇太后的刽子手,并且还有诸多见不得人的虐杀嗜好。不过你是太皇太后的人,我也不敢虐杀你,但我总有法子让你守口如瓶。”

  一股不祥的预感直冲脑门,容兰已隐隐猜到他要干什么了。

  让一个女人守口如瓶很简单,那便是坏她的名节!

  “登徒子!”

  为了护住自己的尊严,她用尽全身力量挣脱他的钳制。奈何女子体弱,哪里是他的对手,他轻而易举就将她控制得不能动弹。

  容兰还要垂死挣扎,凤栖梧愈发觉得有趣,捉住她的后颈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在宫里这么久,还从未有人骂过我登徒子,你既然骂了,我便依了你,做点登徒子该做的事……”

  一吻落下,触碰到的柔软虽不粗暴,却带着不容反抗的侵略性。

  容兰觉得整个脑门都炸了!

  这是她第一次与男人亲密接触。琇書網

  凤栖梧的强势入侵令她招架不住,双方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容兰觉得她快要缺氧死掉了,因为宫中规矩,宫女与外臣有染是要杖毙的!

  而现在,凤栖梧就在拖她下地狱!

  空气中的暧昧气息愈发浓郁,容兰浑身酥软,每一个毛孔里都写满了颤栗。凤栖梧像勾魂使者掐住了她的命脉,她不敢反抗,只有顺从。

  但顺从里仍旧夹着不甘心。

  好不容易等眼前的魔鬼露出餍足之色,她才得以脱身。魔鬼很满意她的表现,“你倒会识时务。”

  容兰不动声色离他远些,生怕他还会继续索取。

  凤栖梧瞥了她两眼,无耻道:“宫里的规矩你比我清楚,与外臣私交,皆杖毙论处。太皇太后的处罚手段想必你也见识过,无需我提醒。”

  容兰咬牙道:“大人说得是,只是奴婢卑微,死有余辜,若连累大人跟着受罚,便得不偿失。”

  凤栖梧轻笑一声,如一座泰山压在她的头顶,“真是天真得紧呢,我在揽月轩多年,没有诏令是不得随意进出后宫的,其中之意你自是清楚。太皇太后体恤我成年未娶妻,少不了送女人过来服侍,我如此得势的一个人怎么会跟你扯上关系?就算事发,也没人会信你,权当你满口胡言栽赃我。就算太皇太后信你,她也不会处置我,只会堵你的嘴保全我的名声,毕竟孰轻孰重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容兰颓然跌坐到地上,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卑鄙!”

  凤栖梧邪气道:“容姑娘,你现在才知道我卑鄙么?今天我不防向你交个底,你既与我生了瓜葛,便是我凤栖梧的女人。今日事发突然,让我很不满足,日后我们总有时间独处一室,到时候你可别让我失望才是。”

  这番话让容兰羞愤得无地自容,她的满面绯红令凤栖梧兴致盎然,勾起她的下巴道:“这才鲜活呢,可比你平日里有趣多了。”

  容兰:“……”

  凤栖梧不再理会她,自顾整理衣着仪容。

  容兰死死地盯着他,不可置疑,他的皮囊当真玉树临风,是非常讨女人欢心的那种。但再好看的皮囊都掩盖不了衣冠禽兽的本性。

  似看穿她心中所想,凤栖梧挑眉道:“现下太后娘娘还在外面守着,你若就这样出去,难免她不会想入非非。”停顿片刻,“女人的嫉妒心可是很可怕的。”

  容兰猛地一哆嗦,在他欲推门时一把抱住他的腿,服软道:“大人且慢!”

  凤栖梧居高临下地斜睨她。

  容兰把心一横,狠狠地扇了自己两耳刮子,只听啪啪两声,下手的力道极重,脸上很快就红了一片。

  凤栖梧微微蹙眉。

  容兰背对着他,规规矩矩地跪到地上,语气平静道:“大人可以走了。”

  凤栖梧沉默半晌才走到她跟前,蹲下身抬起她的下巴,语气深冷,“疼吗?”

  “不疼。”

  “当真不疼?”

  “不疼。”

  “啧啧,连我都心疼舍不得打你,你倒是真下得了狠手。”

  容兰冷眼看他,一字一句道:“大人垂怜,奴婢消受不起。”

  凤栖梧阴沉道:“我倒是没看走眼,是个配得上我凤栖梧的狠角色。”

  容兰怔住。

  凤栖梧冷漠地开门离去了。

  听着脚步声走远,容兰的心跳狂跳不已,他方才说什么来着?他竟说她配得上他?!一个身陷囹圄的奴仆如何配得上拥有侯爵爵位且还是当朝红人的凤栖梧?!

  容兰顿时觉得头顶上仿佛压了一座泰山,那座泰山叫凤栖梧,活生生的金大腿!

  稍后梁婉前来兴师问罪,却见容兰脸颊红肿,似受到严重惊吓般,像鹌鹑一样瑟瑟发抖。梁婉愣了愣,本来想处罚一番,但见她被吓成这般模样,想是凤栖梧已经动过手了。

  不动声色地坐到椅子上,梁婉面无表情道:“凤大人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容兰硬生生地挤出两滴泪,忽而爬上前抱住梁婉的腿,哭道:“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想死,奴婢想活。可凤大人要杀奴婢,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从未做过伤害娘娘之事,求娘娘高抬贵手饶了奴婢吧。”

  见她这般狼狈,梁婉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你说凤大人要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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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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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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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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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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